程星亦和齐墨宣的见面约在周六下午。
十一月的天空像是被洗过一样碧清,无半点日光也无一丝云翳,秋高气爽,风凉丝丝的,是个适合出门的日子。
从宿舍楼走到学校北门花了15分钟,从北门走到地铁口又花了5分钟。漫长的一路上程星亦几乎把他和齐墨宣相识以来的点滴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他记得那天晚上,齐墨宣发来简短的那两句话后,程星亦的脑袋宕机了十分钟。
齐墨宣是如此自然地就说出了那两句话,程星亦也假装自己一点都不尴尬的样子,开心地和他聊起天来,决口不提当初花朝节相见的巧合,齐墨宣也没有问。
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
就连今天出门之前,齐墨宣还发来一条信息,嘱咐他:[今天降温,记得多穿件衣服。]
但程星亦大概是因为太紧张,竟然忘记穿了,身上只有一件白色短袖,走到地铁口才被忽然刮过来的一阵风冷到。他想着没事,反正进了地铁就不冷了,于是继续拿起手机摩挲,点开地图软件。
从云大到双大要坐半个小时的地铁。
这半个小时得多难熬啊。
周六下午的八号线又是座无虚席,换乘的时候程星亦跟随人流在人海中前进行走,表面上没有表情,内心却波涛汹涌,心跳一声大过一声。地铁上有女生过来要微信,他也没什么心情地拒绝了。
他暗骂自己:你特么对自己自信一点!你程星亦长了一张能掰弯直男的脸,你紧张个什么劲儿?
不对,为什么要掰弯直男?我见他又不是为了掰弯他,我就是想找他拿画而已!
对,找他拿画而已。
想到这里,他不禁嗤之以鼻:切,不就是网友面基嘛。
网友面基,这么一听貌似还挺重要的,见结拜哥哥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不紧张呢?正常正常。
“……”
我操,程星亦你去双大是去拿画的,不是去见哥哥的!……不对,不是哥哥!是玄墨,是齐墨宣!你特么脑袋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你清醒一点!
脑袋里跟浆糊一样搅了半天,直到下了地铁还没从胡思乱想中解脱出来,彻底被自己弄晕了,他又骂了自己几句,甩甩头,不就是见个人嘛,见什么不是见,切。
按着导航走了五分钟,南门终于到了。
眼前的大门没有程星亦想象的那么宏伟,他记得以前去东校区逛过,校门大牌坊正面朱字大学名,背面是相当壮观的八个校训大字。这里的红墙虽然没有东校区那么高大,但胜在古朴厚重,有种岁月的沉淀感。
程星亦回过神,才想起来齐墨宣说过到了提前说,他又给忘了。
他忙打开手机发了一句过去:[哥,我在南门这里了。]
齐墨宣回复:[我很快就到。]
程星亦看到这句话,又发起呆来。
校门口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出入,偶尔还放慢脚步留意他两眼,程星亦看着投来目光的每个人,生怕哪个人就是齐墨宣。
他印象中的齐墨宣戴着口罩看不清面容,但气质和眉眼绝对是出挑的,当初只相处短短半个小时就能印象深刻,放人堆里肯定也能一眼认出来。
他好像比自己高吧?他好像不太爱说话,等会儿应该找什么话题聊?
以前程星亦或与人会面,或和人交际,一直都不是害羞被动的那个,现在不知怎么却紧张起来。
等想个办法冷静冷静!
“东冬江支微,鱼虞齐佳灰,真文元寒删,先萧肴豪歌……”
“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
“京派,新感觉派,七月派,山药蛋派,草莓派,巧克力派……”
程星亦想到什么念什么,呢呢喃喃念了不久后,大门后面的校道尽头终于缓缓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瞪大眼睛,身体僵住。
秋风乍起,校门边的一地落叶裹挟着烟尘,从脚边席卷离去。
那人穿着烟咖色的风衣,黑色长裤,肩宽腿长,手里提着一袋什么东西,风衣的衣襟微敞,迎着秋风凛凛掠动,衣角晃得程星亦脑袋晕乎乎的。他似乎看到了程星亦,步伐加快不少。这次的他没有戴口罩,眉宇深邃,瞳色稍深,眼底好像落着一方沉静平和的潭水。
程星亦想起问邪里玄墨的那一双眼睛、和他颀长身姿下同样被风吹起的衣袂。他的画魂无论是男是女都看起来无比出尘,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他总觉得眼前的人甚至比游戏里的画魂还要美。
直到齐墨宣的人真正来到面前,视线望入他眼底,程星亦才蓦地惊醒,唤了一声:“……哥。”
齐墨宣不应,微微垂眼低看他身上的短袖,随后,把风衣脱了下来。
“不冷吗?”齐墨宣问。
下一秒,风衣簌簌作响,程星亦感觉双肩一阵温热,风衣被披到了他身上。他脑袋空白,抓住衣领子说了声谢谢。
脱了风衣后,齐墨宣身上还有一件黑色高领长袖,锁骨堪堪被盖住,程星亦仰头看不到。风衣有点大,他穿好后发现袖口长到手指尖,像小孩在穿大人的衣服。
齐墨宣把手里的袋子提起来给他看。
“这是画吗?”
“不是。学校食堂的酸奶,可以尝尝。”齐墨宣把袋子里的酸奶拿出来,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程星亦接过的时候隐隐碰到他的指甲,心想这手果然长,不愧是能打出快速连招的手。
听说双大北校区食堂的酸奶很出名,每次有卖都能排一条长龙,程星亦很不好意思:“哎呀,我、我倒忘了要送你东西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不用送。”齐墨宣的声音淡淡的,
“那怎么行?总不能你送了我没送。”程星亦客客气气。
“那就下次。”
下次,还有下次。
程星亦还没把这句话回味透,齐墨宣又说:“那幅画放在南校区的画室了,搬校区的时候没拿过来。”
“所以……”
“下午有空吗?”
“有。”程星亦下意识回答。
齐墨宣伸手,示意他把吸管的包装壳递给自己:“我们去趟南校区。”
坐地铁从云大到双大北校区,现在又要坐地铁回南校区,好像绕了一个圈。但程星亦好像也没感觉到坐地铁很累,从进地铁口开始,他就一边慢慢啜着酸奶,一边找话题聊。
“哥,你们学校北校区是不是大多是医学生呀?我听说医学生都很忙,每天学习任务都很满,除了睡觉基本不在宿舍。”
“嗯。”
地铁里嘈杂的人群低语声和地铁播报声盖过了齐墨宣的回答,但程星亦还是能听得到他的声音。
程星亦压低声音:“嘶,双大医学系的教授……会秃头吗?”
他抓着车厢里栏杆的手环,齐墨宣也很轻松地扶着栏杆,低头看他,回答:“会。”
闻言,程星亦目露犹疑,忍不住踮起脚尖歪头偷看齐墨宣的头发。他的这一举动太过明显,齐墨宣嘴角扬起几不可察的弧度,补充:“我不会。”
程星亦噗嗤地笑了一声。
气氛又暖了不少,连地铁播报声都比以往更加悦耳。
程星亦又找话题:“哥,不知道你有没有听雨歆说过,我们学校中文系的教授都很有特点,他们身上的气质和研究方向竟然出奇的契合。”
齐墨宣接茬:“怎么说?”
程星亦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上论语课的田教授呢,浑身都是儒雅的翩翩君子气度,我们都叫他田伯伯;他太太是教现代汉语的,一开口就是标准的京腔;上古汉语课的牛教授长得非常古人模样,喜欢穿旗袍;上唐宋文学史的昌教授很像宋代文人,经常寒酸带刺抒发自己的抑郁不得志。”
他边说边笑,如数家珍介绍自己上课时发生的趣事。齐墨宣有时候静静听他讲,有时候问上一句。
地铁换乘,他们要从二号线转到八号线,一路上程星亦越讲越起劲:“最有趣的是上现代文学史的王教授,他很喜欢在上课的时候带一条汗巾,摇头晃脑讲他的五四新文化,讲到激动的时候就要拿汗巾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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