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魔方(67)
血腥的仪式震惊了在场的四人。
在桑吉用大铁锤奋力杂碎头盖骨时,长江黄河兄弟终于忍不住,跑去一边呕吐起来。
周岐渴望起尼古丁的抚慰,可摸遍全身,也没摸到一颗烟。
血水蔓延到脚下,他盯着那位四十岁男人的一粒浑浊的眼珠发起呆。
这可能就是人的本质。他想。一堆烂肉。
等餍足的秃鹫经历狂欢后开始散场,雾消了,太阳盛放出宛如新生的光芒。
桑吉收拾了东西,拎着一只滴血的黑色塑胶袋,穿上衣服往山下走。
路上周岐跟他说了骷髅女人的事,桑吉并不惊讶。
“那是尸陀林主。”桑吉说,“她是葬在这里的那些亡灵的守护神。”
“神?”周岐嘲讽地笑了声,“邪神吧?”
桑吉黢黑的眼珠子定定地望住他,忽然诡异地咧了咧肥厚的嘴唇:“你要是敢扔了当时身上背的亡灵,你将失去你的心脏。唔,好在你经受住了考验。”
闻言,周岐猛地一怔,嘴唇动了动。再抬眼时,桑吉已经大步踏出去走远了。
徐迟看他顿在原地,过来捏了捏他的肩膀。
周岐苦笑,为自己捡回一条命而庆幸。
回到院子,桑吉把塑胶袋口袋里血呼啦几的东西倒进了门口藏獒的狗食盆——那是四只早就报废冷却的心脏。
藏獒撒着欢地摇尾巴,直立起来,舔了桑吉一脸口水以示感激,然后把整张脸脸埋进食盆,吭哧吭哧地享用起美食。
徐迟一行人看得尾椎骨直往上蹿冷气,捧着翻腾的胃,绕过藏獒往里走。
翘首以盼的众人终于把四位英雄给盼回来了,一窝蜂围上来七嘴八舌地打听起来。
“啐,那些畜牲疯了样的,扑上来吃人肉,肠子内脏脂肪洒了一地,那场景,把老子硬生生给整吐了。”长江缓了半天仍旧一脸煞白。
黄河也心有余悸:“你说话让我有画面了,能别让我回忆了么?求消停点儿,我想静静。”
周岐回到任思缈他们身边,把事情经过以极简模式说了一遍,面色也差得很。
说完就抱着头缩在角落里补起觉。
出去的四个人里,就只有徐迟还算正常。
甚至有兴致吃了个烙饼子,喝了点酥油茶。
“牛逼还是迟哥牛逼,看了那么血腥的场面,眼都不带眨一下的。”姜聿由衷地感到佩服,同时不胜唏嘘,“那几个兄弟也太惨了,死都死了,尸体还被剁碎了喂鹰,简直没人性。”
“人可以吃动物,动物为什么不能吃人?”冷湫说,“死后还能施慧于其他生物,不是挺好的吗?”
姜聿被小姑娘怼得一时间说不出话:“说是这么说,万物皆平等,但是吧……”
但是了半天,也没但是出什么有效的反驳。
任思缈打断二人:“行了,与其纠结这个,不如想想尸体到底有什么问题,非要采取这种方式来清理。还有桑吉为什么说,太阳出来前要是不处理掉,我们都会死?”
“不知道。”姜聿抹了把脸,“可能怕爆发瘟疫吧。”
吃了午饭,休息了一阵,桑吉再次现身。
“走吧。”这次他牵着藏獒,黑色的脸庞上洋溢着与本人气质格格不入的喜悦,“时候不早了,该入庙了。”
第56章 转经筒
要去寺庙,得穿过整片村落,村里的屋是泥和着草做成的泥坯垒成的,散发出阵阵腥味。
这里的人平时似乎都深居简出,大门紧锁,哪怕是白天也是如此。
徐迟在巷子里走着,感觉到一道道窥伺的视线从那些一指宽的门缝里射出来,黏在他们一行人的背上,如影随形。
“这村子到处都透着诡异。”女人的感官同样敏锐异常,任思缈沉着脸嘟囔,“大白天的,也不开门通个风。鬼鬼祟祟的,从门缝里看人,还懂不懂礼貌了?”
“可能与世隔绝的村落都比较排斥外来者吧。”姜聿说,“我看这个设定没毛病,人要是无缘无故太热情,总感觉不怀好意,非奸即盗。”
任思缈摇头:“不是,不说态度,他们本身的生活模式就很有问题啊,你试过一整天都不出门吗?憋也憋死了。”
“哈。”姜聿忽然自豪,“这问题你算是问对人了。别说一天,我能十天半个月家里蹲。知道宅文化吗姐姐?”
任思缈:“……”
任思缈扭头,向冷湫求证。
冷湫一手摸着下巴,陷入沉思:“我的话,只要有吃的有网还有钱,大概……能永远不出门。”
任思缈:“…………”
行叭,真是姐姐无法理解的堕落的一代。
庙宇与村庄隔着一片条形草原,趟过有膝盖那么高的草,就到了桑吉口中的寺庙。
寺庙四周是红色高墙,墙皮久经风吹日晒,斑驳暗沉,就像罹患白癜风的皮肤病患者。墙头上一片片彩色幡帕在风中颤动着,发出布帛撕裂的噼啪声。走近了看,徐迟发现这些幡帕的材质似乎与桑吉在背尸前拿出来的“至圣袈裟”差不多。
转过红墙,寺庙大门前有长长的台阶。
桑吉敲着木鱼,带领众人拾阶而上。
那条黑色藏獒虎视眈眈地缀在队伍末尾,像头兢兢业业的牧羊犬逡巡环视,以防有任何一只待宰的羊羔想主动掉队。
进庙前,桑吉取下肩上背着的麻袋,哗啦啦抖出一堆泥牌样的东西。
“朝拜佛像前,务必要带上相对应的佛牌。”桑吉兜起佛牌一个个分发下去,“这些佛牌由燃烧后的佛经灰烬,花粉,药草,寺庙香灰混合墙土制作而成,可辟邪挡险,净化污浊,佩戴后万莫离身,切记切记。”
他说了两个切记,众人一下子对领到的小牌牌重视起来。
周岐低头仔细研究佛牌,只见上面刻着一尊双手掩面袒肚打坐的佛,心中不免升起一丝诡异,哪家的佛连个面都不敢的?研究完正面,他又把佛牌翻过来,发现反面更加诡异。且不说一枚佛牌上竟然雕有两尊佛,这背面佛生得也委实怖异:狗头婴孩身,拖着长长的舌头,脚踩一具开膛破肚的人尸,手里攥着一截滴血的肠子。
“嗡嘛呢叭咪吽。这是掩面佛和狗头婴神。”桑吉解释,“他们是一对双生子,各自消业净习,发慧得获大圆满,念在骨肉亲情,世人多把他们供在一处。”
他的解释并不能打消大家的顾虑,一番议论后,迷茫的众人决定暂时先戴上这不伦不类的佛牌,之后要是发觉不对,再摘也不迟。
“靠。这玩意儿他妈的能辟邪挡险?它不招邪犯险我都谢天谢地了。”姜聿这么说着,低头把佛牌戴上,转脸就成了虔诚的佛教徒,双手合十唱念六字真言,“嗡嘛呢叭咪吽。”
“学得还挺像。”任思缈嘲笑。
那边周岐和徐迟也戴上了佛牌。
“待会儿进去后你别离我太远。”周岐捏了捏徐迟的手臂,特地说了一句。
“怎么?”徐迟垂眸,调整了一下佛牌的位置,使掩面佛的那一面朝外,目光从眼角似笑非笑地飞出来,“你怕了?”
本以为周岐会吹胡子瞪眼回一句呵呵我怕屁老子这还不是为了方便罩着你?
没想到,他直接顺竿爬作柔弱状,双手捧心:“是啊是啊,娇哥哥,别看我外形似猛虎,其实内心是只乖兔兔呢,你要是离我远了,谁来保护可爱的兔兔啊?”
徐迟冷漠的表情几乎破碎:“……?”
旁边姜聿受不了了:“哥,呕,哥你别演了,呕,这撒娇的杀伤力,真他妈不是肉体凡胎能承受得了的……”
周岐仍维持着捧心的姿态,飞过去一记眼刀: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姜聿一脸服了,双手捂嘴。
踏进庙宇门槛,入眼便是二十四只排列成两排的金色转经筒,其上镌刻着晦涩的经文和华丽的浮雕,讲述的无非是信徒饱经淬炼苦修成佛的传说。
千篇一律。
桑吉说,大转经筒要用右手沿顺时针方向转。
说完,他身先士卒进行演示,一个接一个地轻轻拨过去。转经筒全部转起来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喇嘛轻声念经。桑吉转完,转过身,在另一头束手等待。
眼看桑吉没事,胆子比寻常人大一些的长江黄河表兄弟立马跟上。等他们行至中途,陆续又有人跟上。徐迟他们落在中后段,克里斯汀则谨慎地走在最后。等她的手刚刚触摸到凹凸不平的转经筒时,已经成功转到最后一个转经筒的长江突然爆出一声厉喝。
“老铁你怎么了?”后面黄河立马询问。
“干他娘的,转不动!”吴长江使出浑身力气,抱住转经筒,后脚跟蹬地,面皮涨得通红,腮帮子也鼓成了河豚,“齁沉齁沉的!”
吴长江又高又壮,没道理桑吉能转动的筒子他转不动。
黄河不信:“哎呀你再使把劲儿!”
长江怒了:“妈的,你上来试试!”
“试就试。”吴黄河于是往手心里啐一口唾沫,上来搭把手。兄弟俩一二三喊着号子,合力一推,转经筒纹丝不动。
“嘿,奇了怪了。”吴黄河摸脑壳。
“别奇怪了,肯定有鬼!”吴长江撤了手,“咱还是问问桑吉那狗日的……咦?姓桑的人呢?”
众人往前头一看,哪里还有桑吉的踪影?
再往后头一看,连藏獒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手下的转经筒仍在缓慢地持续转动,发出异样的喀喇声响。
“欸?这东西怎么这会儿又自个儿转了?我都没动它!”吴长江惊奇地喊道。
“我手下的这个也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