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播不想死(26)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站起身来,向蛛网之外跑去,然而那些毛蜘蛛见猎物试图逃跑,爬行的速度霎时提升。八足啪嗒啪嗒地敲击着蛛网,细微的震动沿着四面八方传来。梁月笙的心脏砰砰直跳,饶是他因为缺氧而头晕目眩,此时也不敢停下逃跑的脚步。
他需要火,能将这些多毛生物连同蛛网一起吞噬的火。
此情此景,他也不必藏拙,与其Game Over重头再来,在游戏原住民面前暴露一下高科技也不算什么。
手腕一转,右手掌心里多了一个燃.烧.瓶。他猛地向身后的蛛网投掷了一个剧烈燃烧的火种,大火迅速沿着蛛丝蔓延开来,发出类似于烧塑料般的臭味。
蜘蛛见了明火,纷纷四处逃窜,不敢越雷池一步。
那怪物发现异常,猛地转过身来,对他举起了大刀,所幸这样的近身格斗技巧梁月笙已经积累了许多,他轻松向后躲去,试图将怪物引向身后的烈火中,然而那怪物却不为所动,反而扬起了长长的蝎尾。
在那根毒刺落下的瞬间,他听见了一声金属与金属相碰撞的脆响。
男人手中的匕首精准地飞向了那根被硬甲覆盖的蝎尾,使它的进攻方向偏离了些许。
梁月笙瞪大了眼睛,他明白,男人身上本就没有任何武器,那把匕首还是自己给他的,此时武器离手,怪物若想回身反击,男人就不得不用赤手空拳和这么一个浑身是毒的怪物战斗。
他想到了这一点,那怪物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后者毫不犹豫,果决地用尾巴横扫向男人,试图扰乱他的下盘。梁月笙不敢大意,迅速将落在地上的匕首捡起,扔向了被怪物盯上的男人。
蛇尾与匕首同时飞向男人,兔起鹘落之间,他转过头来,对着梁月笙微微笑了笑,旋即提膝而起,轻盈地落在那条布满鳞甲的滑腻蛇尾上,顺手握住了空中飞来的匕首。
一系列动作流畅得行云流水,优美得宛如一场舞蹈。
那怪物见自己攻击下盘的意图被识破,转而张开腹部的两对蜘蛛螯足,露出了一张长满獠牙的血盆大嘴与两排蓄势待发的纺器。
就像捕鸟蛛举着蛛网袭击鸟雀一般,那两对螯足从纺器上取下新鲜的蛛网,猛地向男人击去,一条蛇信般的舌头从那张腹部的大嘴中伸出,迅速卷上了男人的腹部。
然而下一弹指间,匕首银光微闪,那根试图讲猎物卷入口中的舌头被一刀两断,带着黏腻的唾液落在地上。
“接着!”梁月笙猛地向那怪物扔去一个燃.烧.瓶。
惧火是动物的本能,那怪物见过火焰飞来,分神躲避,旋即被男人一刀砍向了面门。它用那条属于人类的手臂挥刀抵挡,却终究不敌男人的力道,随着冲力向后仰去。
燃.烧.瓶眼瞅着要撞上那怪物的身体,它连忙伸出螯足,试图用蛛网抵挡一阵,然而一只手臂向风一样拂过,握住了那团火焰的中心,在怪物随着惯性向后倾倒的瞬间,将熊熊燃烧的火种塞进了那张腹部的大嘴里。
若非梁月笙瞪大了双眼,他几乎要看不清在这短短一瞬间里,那个与怪物搏斗的家伙究竟做了什么。
旋即,他看见那只怪物痛苦地俯下身去,试图将体内的火种吐出来,可肌肉的本能是向内蜷缩,就像人手若是用手心的一面触摸到高压电则会本能地肌肉紧缩、从而将高压电线握紧一般,那怪物越是挣扎,肌肉却越是将□□咬紧。饶是他身上覆盖着坚硬的盔甲,也抵挡不了从体内传来的炽热。
“人……人类……”它发出破风箱一般刺耳的声音,“该死……”
梁月笙微微一愣,似是没料到它还保留了一丝人性,能说出人类的语言。
怪物腹部的纺器如同失控了一般,向外漫无目的地喷发着蛛丝,似乎在宣泄主人的痛苦。梁月笙伸出手臂,遮住自己的脸,却感到自己的脚悬空了起来。他微微抬头,发现自己被男人抱在了怀里,后者正带着他离开那片即将被火焰与蛛丝吞没的地方。
他刚要道谢,便被眼前的画面愣住了。
男人的手上明显受到了严重的烧伤,布满了狰狞的水泡。
“你的手——”
男人疑惑地望向他,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手,微微愣了愣。
“放我下来,我给你包扎一下。”梁月笙皱起了眉头,他觉得对方的反应太不同寻常了,一般人受到这样的伤,几乎当场就会叫出来。意志坚定的人就算能一直隐忍不发,在被他人指出伤口的时候也会平淡以对。偏偏眼前这个男人的反应,就像是刚刚发现了自己的伤一样。
不会痛吗?
“不用包扎,它……自己会好的。”
梁月笙投去了“你骗小孩”的眼神,随后,从男人怀里一跃而下,大大方方地凭空变出一个医疗包,在男人面前挥了挥。
“我知道你有你的小秘密,我也有,但我现在把我的秘密告诉了你,作为交换,你能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吗?”
他怀疑眼前这个家伙,根本不是人类。既然这个世界里能出现刚刚那样的怪物,那么其他不合科学规律的东西想必也存在。
不是据说黑苗人的地盘上还住着一位恶魔么——
梁月笙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
他之前便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和上个游戏世界里遇到的那个恶魔有着些许相似之处,此时……
“我们之前在一个美好的夜晚里见过,是么?”梁月笙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对方,一把抓向了那只受了烧伤的手,从医疗包里掏出纯净水来,一把浇灌在伤口上。
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一夜的记忆着实不算美好。他被迫承受了一个黑影的“追求”,并与之完成了“传火”,将那个被誉为恶魔之子的毒龙带到了这个世界。
按照苗人的思路,他便是那个恶魔的配偶——至少是恶魔之子的“蛊母”。
他潜意识里希望那个男人能至少反驳上一两句,可对方却在他殷切的目光下,轻轻点了点头。
“刺拉”一声,他恶狠狠地将绷带撕开。
他原本还感激男人一路上对自己帮助良多,想来把自己推入绝境的元凶,就是这个家伙!
第32章 苗疆蛊道.8
“你从哪儿搞来的人类皮囊?”梁月笙一边上药,一边问道。
那男人——亦或者说是恶魔,轻轻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忘了,不过好像是在黑苗人的祭坛里捡的。”
“祭坛?是那个有五毒雕像的地方么?”
“对,那些黑苗人天天在那里传播邪教,扰人清梦。”
梁月笙哭笑不得,他似是有些能理解这个恶魔处处和黑苗人做对的心情。恶魔本来在山里睡得好好的,偏偏一群人跑来在他家门口天天唱歌,若是普通的山歌就算了,偏偏还是带着宗教意味的颂歌。
恶魔又怎么可能有宗教信仰?对一个对神明拥有抵触心理的恶魔宣扬宗教,没被打死真是运气好。
“所以你决定毁灭他们,让毒龙现世?”梁月笙微微低头,咬断绷带,出于报复心理,恶狠狠地在对方的手上打了一个可爱的蝴蝶结。
“我不喜欢‘毒龙’这个名字。”恶魔来回收缩舒张手指,似是丝毫不介意自己手背上这个看起来颇为女性化的蝴蝶结。“它原本是属于某人的火种,被我保管了数百年而已。几十年前,它偷偷溜进了蛊道,这才染上了一身剧毒。”
梁月笙了然地点了点头。如果说只有“蛊王”才能离开这条蛊道,那么那颗火种之前在这里走了一遭,本身便已经化为了等同于“蛊王”的东西,所以能对黑苗人村落里的那些蛊虫造成相应的影响。
“你把朋友的火种交给了我,不怕你朋友生气吗?”他突然想起,自己现在似乎是这颗火苗的主人。
男人笑而不语,站起身来。梁月笙知道自己大概又撬不开这枚蚌壳了,只得随之站起,将用剩下的医疗包装进道具栏里,跟上了对方的步伐。
“话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走在前面的人脚步微微一顿,片刻后说道:“我没有名字。”
“怎么会?就算是小猫小狗,也有自己的名字。”
男人转过身来,沉沉地凝视着他的眼睛。“那你的名字又是什么?”
梁月笙愣住了,他发现自己的确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的名字。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所幸男人只是微微勾了勾嘴角,便没再继续追问。
“帮我取一个你喜欢的名字吧。”
那双漆黑的眸子沉沉地望向他,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突然,他灵光一闪,想起了记忆里的另一双眸子。
似乎从很久很远之前,就有人习惯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他。
“晨星,这个名字如何?”
反正是游戏世界,一个游戏NPC也不会认识其他世界里的角色人物。
所幸对方似乎对这个名字很满意,在舌尖轻轻琢磨了这两个字眼许久。
梁月笙放心了,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了些许。他发现只要抛开那一夜的斑斑劣迹,这个恶魔其实还是挺好相处的。
两人再度来到了之前遇见那个怪物的地方,火已经熄灭了,满地是蛛丝燃烧形成的余烬。这片森林里湿气太重,满地的腐枝败叶上全是露水,根本烧不起来。梁月笙原以为自己会见到那个怪物的遗骸,却发现遍地只有一些蜘蛛的尸体,毫无那家伙的踪迹。
“让它逃了。”男人微微垂眸,似是要遮掩眸中的敌意。
“没关系,它受了那样严重的伤,就算逃出去,估计也会被其他蛊虫吃掉。”
“但愿如此。”
“怎么?”梁月笙疑惑地歪了歪脖子。
“在这条蛊道里,什么都可能发生,它能逃出生天也不一定。”
梁月笙点点头,在他的理解里,这里就是一个磁场有异的特殊领域,所以误入其中的人会迷路,而虫兽会本能地沿着一个特定的方向前进。这是一个使得生物基因突变的熔炉,说是蛊虫的进化,其实也是大自然赐予了这条蛊道上的竞技者以变异的能力。向好的方向变异的参与者能战胜同类、存活下来,而失败者只能沦为口粮。于是自然过滤、层层筛选,走到最后的赢家便成为了所谓的“蛊王”,获得了超乎想象的力量。
那个怪物之所以会变成那样半人半兽的模样,大约便是歹徒在被蛊虫吞噬的时候,强烈的求生欲使得他与蛊虫融为了一体,彼此相互吞噬,这才形成了一个全新的集合体。
“那家伙,‘进化’的速度真快。”梁月笙情不自禁地感叹。在其他蛊虫还保留着常规形态的时候,那个“人”便已经通过进食的方式获得了一副融合了各种毒兽全部优点的皮囊。若是它继续成长下去,下一次再见,不知还会变成什么模样。
男人看着他略显沮丧的模样,微笑着俯下身来,揉了揉他的头发。
“别怕,我不会让它伤害到你。”
梁月笙的脸刷地便红了。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跟在Lv99的大佬身后捡战利品的战五渣,大佬带着他挑战高难度副本,而他还在一直拖后腿。
“我会努力不拖累你的。”
“你大可以依赖我。”
青年无言以对,只得默然接受对方的好意,同时在心底里告诫自己要全力以赴。
四下里传来虫鸣声,日值正中,微微有些晒。虫蛇多为冷血动物,喜阴避阳,纷纷钻入树洞或底下落叶里。
梁月笙每走一步,都仔细地观察一阵,生怕自己一脚踩上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然而即便他如此小心翼翼,也躲不开高空坠物——
黏腻的液体滴落在头发上,他微微一愣,抬起头来,发现头顶数十米高处的树枝上悬挂着一个像是蜂巢般的东西。橘色的浓稠浆水从中落下,带着腐尸的腥臭味。
“晨星,那是什么?”他从男人身后捏了捏他的袖子。后者抬头望了望,光线使他微微眯了眯眼。
“群居飞虫,我们走快点。”
梁月笙点点头,加快了步伐,倏地感觉自己踩到了一个滑而柔软的东西。
在蛇头咬向他的瞬间,男人回身一刀斩断了它的头颅,甩出四溅的血花。
梁月笙吁了一口气,感激地望了对方一眼,却看见那个被整齐削断的窗口上突然急剧冒出大量气泡,乳白色的筋肉随之喷薄,眨眼间重新长出了一颗完整的头颅。
夹在两人中间的蛇支起上身,嘶嘶地吐着信子,用那双无机制般的金色眸子冷冷地注视着看起来更加好欺负一些的软柿子。
梁月笙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何等可怖的再生能力!
然而变故突生,在他全心全意应付着这条蛇的时候,嗡鸣声裹挟着飓风迅速袭来。他本能地蹲下身去,躲开了冲向他后脑勺的一击,便看见那声音的源头随着惯性飞进了他的视野里,撞在了蛇身上,竟是一大团密密麻麻的蜂群。
蛇见状不悦,猛地张开大口,对着新的入侵者喷出一口毒汁,这样的举动激怒了蜂群,嗡嗡飞舞的小型生物一拥而上,紧紧吸附于蛇的表皮,然而那层鳞甲拥有足够的强度,一时间无法被蜂针击穿。
梁月笙伺机而逃,却看见那颗被砍下的蛇头猛地向自己扑来。他倾身躲开,却感到一丝刺痛擦着自己的侧脸飞过。
蛇头迅速延展出长长的尾部,化为另一条完整的蛇。它优雅地舔了舔自己齿间的一缕猩红,盘旋成S形,俯视着面前的青年。
梁月笙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侧脸,看见自己的手上全是血。
就算他亲眼目睹了那条蛇的再生过程,却也没料到被砍下的蛇头也有相应的能力……这究竟是蛇还是蚯蚓?
那些蜜蜂似是闻到了血的甜味,渐渐从蛇皮上脱落,飞向了腥味的源头。
前后被两条巨蛇夹击,蜂群还不知会从哪个方向袭来,梁月笙觉得自己的游戏人生简直就是个悲剧。
在发现蛇的再生能力后,男人挥刀时也拘谨了许多,避免制造出更多分.身。见蜂群涌动,他一把抱起青年,迅速撤离。
一路上,惊起无数虫兽,男人干脆祸水东引,将新的敌人留给了身后的追兵。
疲惫如潮水般袭来,梁月笙感到自己的侧脸火辣辣地疼。他努力撑起眼皮,让自己保持清醒,可脑海却混沌成一片。
伤口离大脑太近了,毒素扩散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
“晨……”
“别睡。”
“……”他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他可以尽力撑开眼皮,却阻止不了大脑的混沌。世界朦胧一片,听力也渐渐模糊了。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久到他做了许多梦,梦里有蓝天白云,有父母的音容笑貌,有他所爱的人。
有人温柔地注视着他,向他张开了怀抱,可那张脸却渐渐染上了病态的灰白。
他猛地一惊,睁开了眼睛。梦中的眼眸再度出现在视野里,他恍惚了许久,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还活着。
瀑布的声音哗哗作响,水源很近很近,光影明灭,在上空的石壁上荡出粼粼波痕。
“你终于醒了。”男人松了一口气。
“我……”他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连忙闭嘴。
“我去给你弄点食物。”说罢,男人便钻出水帘,消失在视野里。
梁月笙挣扎着直起身来,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个溶洞,入口处被瀑布遮蔽。洞内异常潮湿,石灰水滴答滴答地落下,在地上聚成一个个小水洼。一条巨型水蛇的尸体横在洞底深处,看起来刚死没多久。
想来这个溶洞本是这条蛇的地盘,却被他俩鸠占鹊巢。
梁月笙俯下身来,望向了水洼中自己的脸。他做好了破相的心理准备,却发现那条伤口竟已愈合,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留下。
然而随后,他便发现了更让他惊讶的事情——他先前被黑苗人被砍掉的左手,重新长了出来。
他微微舒张手指,发现新长出来的手和原本的那只一样灵敏,并没有想象中的迟钝与不便。
“汤圆,我这是……中大奖了吗?”
“还记得那条咬伤您的蛇吗?”
那条拥有惊人再生能力的蛇,他又怎么可能忘记。猛地,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揣测。
“我吸收了它的能力?”
“看情况,是这样没错。您没有被它的毒杀死,反而吞噬了它的毒液,获得了再生之力。”
梁月笙哭笑不得,那他现在还能算作人类么?他和之前遇到的那个怪物,又有何不同?
“等等……我吸收了它的毒液,意思是说如果我吃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咬破了舌头,就会把自己毒死?”
汤圆死鱼眼地瞟了瞟他,最后只能恨铁不成钢地重重“哎”了一声。
梁月笙不再骚扰他的助手,站起身来,穿过瀑布,走出溶洞,却发现脚下是万丈深渊,而高悬的瀑布一泻千里。
这竟是一个在峭壁之间的洞穴,他向上望去,只见峭壁之上悬挂着一具具白骨。
他咽了口唾液,退回溶洞之内,等男人回来。所幸对方并没有让他等太久,便拎着战利品凯旋而归。
“遇上了一点小麻烦,迟了点。”
“没受伤吧?”
“没有,”男人弯了弯眸子,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钟乳石柱上。“弄点火出来,我知道你有。”
梁月笙从积分商城里换了柴火与火种,甚至还搬出了烤架。
一堆东西凭空出现,但男人并没有询问,便处理起战利品的尸体来。
不一会,两人便吃上了热腾腾的食物。
“我遇见了先前那个怪物。”
“那个和虫兽融合在一起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