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病症(36)
这点邱天元哪儿知道,他都不明白班上同学怎么突然就针对起白椿岁来了,他只能说:“反正你不要傻乎乎地理他们了听到没有!”等到白椿岁乖乖点头答应后,他才舍得放人回座位,
而两人在教室里的亲密贴耳悄悄话,更是成了“同性恋”的不二铁证。
月考后的学生们像是放开了蹄子撒欢的马,急需些有趣的东西来让学校生活更富有色彩。
于是同性恋传言越传越广,在邱天元感觉不对劲到极致的时候,陆诚急匆匆冲来找他了。
邱天元、白椿岁、陆诚这三个人,一个根本不关心其他同学,一个除了谈恋爱以外什么人际交往都不擅长,一个是邱天元的十年发小。传播流言的人自然有不向当事人及好友说闲话的自觉,碰钉子也不好办,若不是陆诚的女友提醒,恐怕他们要到下半辈子才能知道这件事。
陆诚心急火燎,半点儿铺垫也没有,拉邱天元和自己吃饭,坐下来了,张口就是一句:“怎么他们都说你和白椿岁搞同性恋啊!”
邱天元差点儿一口奶茶喷出来,制止自己的代价是噎到。他捂着嘴咳了好一会儿,给陆诚急得狂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用力给他拍背。
平复下来后,邱天元脸色立刻黑了。
他并不傻,结合周围人反常的表现,他几乎一瞬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妈的,他们到底是怎么暴露的?还是因为平时太不收敛了吗?
“谁跟你说的?”邱天元脸色难看地问。
“小千啊,”陆诚面露不甘,“她说我可能是全年段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这家伙怎么会是这个重点。邱天元眉毛抽搐了一下,也无意对陆诚隐瞒。陆诚追问说:“那到底真的假的??”他就直接回答:“真的。”
“怎么真的是真的!”陆诚一拍大腿,“好啊,我他妈就说你怎么跟白椿岁天天同出同入,原来你也是个见色忘友的家伙!”
虽然身边人的目光令人别扭,但他唯一的好兄弟还是这个态度,并不把他当异类,也不觉得这样的关系有什么奇怪,邱天元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
陆诚又开始嘟囔什么“白椿岁背着我搞我兄弟”“你竟然偷偷谈恋爱没告诉我”“今天这奶茶你必须请我”,邱天元难得不和他呛声,前两句忽视了,最后一句话答应下来了,陆诚才收敛下来。
他犹豫了一下,不耍宝了,问邱天元:“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和邱天元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对邱天元喜欢男人这件事不无震惊,但邱天元和白椿岁走那么近,真的确认了他们在谈恋爱,陆诚反而不怎么意外。但要命的是,流言传这么开,恐怕他们的处境不会太好。
邱天元没什么所谓,他喜欢个男人,又不是伤天害理,虽然心里憋屈,但憋屈也就憋屈了点吧,被说两句同性恋又不会掉块肉。
他挥挥手,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但有些事情却不如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这天是周四,下午有一节语文课,老师让小组讨论问题,然后派代言人出来回答。白椿岁那组竟然破天荒地选了白椿岁作为代言人,而似乎组员写的答案也写得不怎么明确,白椿岁本就没有经验,站起来回答时说话磕磕巴巴,张口结舌,再坐下时,竟然班上许多同学连同他小组的人都笑了起来。
笑得他满脸通红,把脑袋埋在了桌上。
饶是白椿岁再迟钝,也能感受到同学这取乐的笑声中蕴含着的敌意。
邱天元坐在教室最后方,一瞬间有种想要不管不顾冲过去把白椿岁拉到自己这儿来的感觉。他脸色前所未有地阴沉,拳头握紧,青筋都绷了起来,看得陆诚提起神经,不停安抚他说还在上课呢冷静冷静。
他并不介意自己被指指点点说三道四,但这样的事情落到白椿岁身上,变成这样的针对和愚弄,熊熊的怒火便从他心底燃了起来。
第52章
白椿岁有些许迷惑,他不明白怎么突然之间,同学们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来。
愿意与他说话是好事,愿意为他鼓掌是好事,同他一起参加讨论也是好事。一切都是以前的他求之不得的事,但为什么他们总会背着自己偷笑,会归纳给他错误的答案,让他在全班同学出丑?
邱天元说那是阴阳怪气,是嘲讽,但从何而来?
白椿岁稀少的经验中难以找出答案。
他羞耻又苦恼地在桌上趴了半节课作为躲避,但身体感官似乎也在这时候变得敏锐了起来。他们并没有四目相对,但他能够感受到许多方向投来的视线,如芒刺在背,令他不由得想要缩起肩膀逃避。
一切等到晚饭的时候才得到解答。
邱天元抑制不住怒火,饭也没吃几口,告诉了他之后就连骂了好几声神经病,又抓着他的肩膀,认真地告诉他:“你别忍他们!”
白椿岁无措,点了头,又说:“……你很生气吗?”
“废话!”邱天元咬牙切齿,“要不是还在上课,我一定骂死他们。”
“不行不行!”白椿岁赶紧摆手,“不要冲动啊,那也有我的问题,是他们在讨论的时候我没有记好结论才会念错……而且这件事也没有怎样,老师也没有责怪我……不要这么生气啦,气坏自己就不好了。”
他并不像说的那样无动于衷,至少他心里的耻意都是真的,一瞬间想要挖地三尺把自己藏起来的感觉也是真的。
但……白椿岁手指捏住了邱天元的衣角,至少他们也只是讨厌他一个人,和邱天元没有关系。
人有的时候很奇妙,白椿岁是个风吹草动也能被吓到的人,胆子小得和一辈子没出过门的家猫一样。
但他一想到,谈恋爱的事被曝光,只有他一个人被讨厌——他却又莫名地感受到了安心。
至少邱天元没有被影响太多。
他本就是个和同学关系不好的人,受到冷眼受到漠视都已经是习惯了的事,只不过从前是因为心脏病,现在是因为同性恋,就当是回到了从前的环境而已。
况且现在的他有了邱天元。
说起来可能有些夸张,有些矫情,只要邱天元还愿意与他在一起,那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畏惧。
所以只有他一个人被同学看不起就好了,邱天元要好好的,绝对不能起冲突。
白椿岁能忍气吞声,但邱天元的行动宗旨向来不是这样。一听到这话,邱天元立刻眉毛竖得老高,捏住白椿岁的脸:“你说什么!”
这小蠢蛋在说什么疯话,怎么跟包子一样任人欺负!
白椿岁任同学欺负,也任邱天元欺负。他“唔唔唔”地好几声,见邱天元不高兴,马上就知道是自己的态度不正确了,赶紧认错说:“我……我错了……”
“错哪了!”邱天元逼问。
“不……不该说我错了……”
邱天元放开手,搓搓他被捏红的脸蛋,强调说:“他们欺负你是他们的错!”
“嗯……嗯……”
邱天元说:“自己念一遍。”
白椿岁听话地说:“他们欺负我是他们的错。”
邱天元道:“这才对。”又不爽地咒骂,“妈的有种来找我,就针对你算怎么回事……”
白椿岁又被逼迫着跟着他骂了好几句,越念越亏心,最后还是靠过去,用嘴唇封住了邱天元的,这才停止了这场宣誓大会。
邱天元要他硬气,要他被嘲讽的时候反骂回去,要他不再忍耐。
他做不到的事,每多说一遍,他就仿佛多对邱天元撒了一个谎,他不想这样。
晚自习回到班级,他桌上的保温瓶被碰倒了,瓶盖离奇地被旋开掉在了地上。白椿岁没有告诉邱天元,他只是自己捡了起来,去卫生间洗了干净,重新盖上。
课间时,周围的男生打闹,其中一个人一不小心没站稳,摔到了他身上。白椿岁被猝不及防的袭击砸得有点蒙,什么都还没有做,那个男生已经飞快地跳了起来远离他,旁边的玩伴哄笑起来,推搡着,仿佛这个男生身上沾了什么了不得的病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