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照片不一样(47)
“什么话?”
“我有男朋友了。”
“可是她不信。”
“随便她信不信。”
梁栋是随便了,顾宜乐做不到啊。
“说不定以为你拿我当挡箭牌呢。”在狭窄的厨房里踱步两圈,顾宜乐酸溜溜地问,“我看你应付自如的,经常碰到这种事?”
好家伙,怪不得梦里的洒水车都是绿色的!
梁栋没肯定也没否认,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用刚洗干净的铲子把蛋盛到盘里。
然后抬头看向顾宜乐:“如果你愿意配合,我可以让他们现在就相信。”
吃过早餐,前往比赛场地的路上,顾宜乐坐在车里抱着手机,将梁栋发在朋友圈里的照片偷偷存到手机里。
那是一张自拍,两个人,背景是橱柜,个子高的从背后抱住个子矮点的,姿势亲密,构图温馨,但凡不是瞎子,都能看出照片上俩男的什么关系。
何况文案还配了个爱心,潜台词便是——有对象了,别烦我。
对全部联系人公开,也就是所有人都能看到,顾宜乐满意了,摇头晃脑哼起了歌。
哼着哼着想到什么,问梁栋:“董俊哲好像不知道李嘉怡对你有意思,你怎么跟他说的?”
梁栋言简意赅道:“直说。”
顾宜乐为难道:“这样不好吧,你和他是朋友,他喜欢的女孩喜欢你,稍有不慎,你俩就得反目成仇。”
梁栋说:“不至于。”
“欸等一下!”顾宜乐又有新发现,“难怪你今天租车了,董俊哲是不是气得不想把车借你了?”
“如果因为这种事情就反目,这个朋友不交也罢。”
梁栋的声音很平静,好像完全没把这些普通人会觉得苦恼的事放在心上。
一点也不稀奇,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
只不过他的冷漠在面对顾宜乐时,会露出一条不明显的缝隙。
因此回答后面的问题时,顾宜乐明显感觉到梁栋认真了起来,是盼望得到理解和回应的姿态。
“租车是因为那辆车可能会让你生气。”稍停片刻,梁栋接着说,“而且你喜欢蓝色,租一辆蓝色的车,你会喜欢。”
顾宜乐不解地问:“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梁栋说,“如果你喜欢,心情会变好,从而有助于比赛发挥,甚至提高获奖概率。”
“你也希望我拿奖?”
梁栋摇头:“与其说希望你拿奖,更让我在意的是拿奖之后,你能在这里多待几天。”
后来顾宜乐总是会想,梁栋要是早点说这话,他再努努力,一等奖恐怕都可以肖想。
毕竟爱情这东西真奇妙,妙就妙在可以无缝转化为动力,让人愿意为之争取哪怕一分一秒,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可惜顾宜乐醒悟得晚,坐在比赛现场的后台才感受到压力,看着来往穿梭的不同面孔,有几位甚至在他们学校的音乐厅开过个奏,他抱着琴慌得直抖腿。
“我现在开始想拿奖了。”顾宜乐有些迷茫地问,“这样对那些准备了许多年的参赛者来说,是不是很不公平?”
坐在他身旁的梁栋说:“不,这是你个人的欲望,与其他人无关。”
顾宜乐面色凝重:“我一直以为支撑着我拉琴的动力是爱与梦想,没想到我也是个有欲望的俗人了。”
梁栋安慰他:“欲望是社会进步的源动力,个体为了满足欲望做出的努力推进了群体文明的升级,所以从理论上来说,有欲望是件好事。”
“好吧。”顾宜乐只好接受了这套无懈可击的理论,并扯开话题,“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吧。”
他们聊起了小时候的事。
“我妈说我小时候见过你,还和你一起玩过。”说到这个,顾宜乐面露苦恼,“可是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梁栋应了一声,道:“那时候你还小,不记得很正常。”
顾宜乐撇嘴:“你就比我大一岁。”
“那时候我比你高这么多。”梁栋比画了大半个头的长度,“你还很小。”
“好吧好吧,我小。”顾宜乐索性承认了,又忍不住挽尊,“那是发育晚,我以前可是校篮球队的。”
想了想,他不服输地补充一句:“也很招女孩子喜欢的。”
梁栋勾唇:“嗯。”
顾宜乐小时候有多招人喜欢,他怎么会不知道?
七岁那年,梁栋随父母南下前往s市,名为旅行,实际上是找当地一名心理学专家治病。
梁栋不觉得自己有病,可是母亲近来总是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深夜经常坐在他床边哭泣。
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他,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不一样的,越来越少的人愿意和他说话,他也从未觉得孤单。
那时的梁栋想,我可能真的病了。如果听话可以让妈妈开心一点,不要总是掉眼泪,那他愿意去不同的医院,愿意回答来自不同的叔叔阿姨的奇怪问题。
书上说,能记住某件事、某个场景,必然是因为感官上的刺激,比如不同寻常的颜色和气味。
所以在见到那个愿意拉着他的手,和他分享玩具的小孩时,梁栋一下子就记住了。
记住肉乎乎的小手递过来的糖很甜,记住他们一起玩的玩具叫变形金刚,记住这个比他矮一些的小孩叫乐乐,记住他眼里有光芒的颜色,身上有阳光的味道。
那也是梁栋第一次知道,哭可以不是因为难过,可以是为了追寻梦想。
六岁的顾宜乐拉着1/4的琴,因为没有老师录音里拉的好听而哭得像只小花猫,哭完用袖子擦擦脸,扛起琴继续练。
他信心十足地说:“等我以后拉好听的曲子给你听。”
拉了一会儿,又气急败坏地挥舞琴弓:“不准睡,你不准睡!再睡我就不跟你玩了!”
自此,梁栋看见色彩,尝出甜苦,懂得孤独,有了渴望。
从小到大,梁栋都不计较所谓得失,可在当下,他将过去与现在串联,才发现一切都是因与果的良性循环——
顾宜乐答应会为他拉好听的曲子,所以十二年后他在首都音乐学院门口听到了。
七岁的他坚持不睡着,顾宜乐便遵守诺言,十五年后的今天仍和他在一起。
人声鼎沸的后台,有人在用英文宣读上场顺序,顾宜乐站了起来:“到我了。”
梁栋也站起来,帮他整理领结,抹平衣领褶皱,让他不要紧张。
“好。”顾宜乐很配合地伸长脖子,“待会儿自我介绍,我就说,我叫顾不紧张。”
整理完毕,拎着琴颈走出去几步的顾宜乐又返回来,用有些可怜的语气说:“如果我没拿奖,你还会让我摸腹肌吗?”
“会。”
“接吻呢?”
“可以。”
顾宜乐压低声音:“那……那个呢?”
梁栋回答:“好。”
顾宜乐深吸一口气,觉得浑身充满力量。
再回身走几步,又扭头:“那你不准睡,至少在我表演的时候,你不可以睡着,不然我就……”
磨蹭一会儿,没找到足以产生威胁的事,顾宜乐从鼻子里短促地哼了一声。
即便如此,梁栋还是点头答应了。
毕竟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毕竟如今能站在这里,作为陪同者目送顾宜乐登台,是恍如梦寐,是如愿以偿,是久别重逢……也是暗恋成真。
第30章 大好的日子
这是一场面向全世界的小提琴比赛,初赛视频筛选晋级,高级组决赛现场评分,表演时间三十分钟,包括固定曲目、自选炫技曲目以及与乐团合作的协奏曲。
后台有实况转播,梁栋全程目不转睛,顾宜乐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都不曾错过。
第一次参加国际大赛的顾宜乐看上去有些紧张,远没有那天在l市街头拉琴时恣意畅快。周围偶有观赛者交头接耳,梁栋不懂音乐,大致能听出他们在讨论这位亚洲面孔的参赛者刚才拉的某个音音准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