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犬(50)

　　黎明星是真的不愿意再跟自己有所牵扯了。
　　虽知道出于宣传目的，演员是要配合剧组在休息期间出些花絮素材，可看着黎明星和别人的亲密互动，萧何心中却本能地不舒服。
　　年轻男演员和黎明星勾肩搭背他看着不舒服，女演员摸黎明星头发他更不舒服，就连剧组找来的男化妆师给黎明星补妆，萧何也忍不住多看上两眼，像是误吞了颗没熟的杏，含着酸，咽下苦，就算不情不愿地把各种苦楚咽进肚子里，那也得委屈个一时三刻。
　　可现场那么多人，黎明星对谁都有说有笑，和演员打成一片，又是拍肩膀又是合照，唯独眼神掠过萧何时就悄然冷下来，带着股心灰意冷的失落，钩子般把人吊得不上不下。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萧何终于忍无可忍，在黎明星今天最后一个镜头结束收工后，堵在了他面前。
　　黎明星被比矮了自己一头的老板堵得无路可退，萧何不好意思直视黎明星，就一个劲地盯着他的胸口，黎明星往左，他也往左，黎明星往右，他就立刻跟上去。
　　周围的人一脸八卦地看着。
　　二人都是满脸通红，不敢看对方，知道的他们这是分手后第一次见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情侣久别重逢在谈情说爱。
　　萧何低声道，“我，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黎明星喉结一滚，“公事私事？”
　　萧何下意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终于抬起眼看黎明星，“……都有。”
　　他嘴巴张张合合，在黎明星拍戏时就打好的腹稿此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憋了半天，只得小声道，“……家里阿姨打扫卫生的时候把你牙刷弄丢了，我到处找，找不到，你从妈家搬回来的那盆绿萝没人浇水，好像生病了。”
　　黎明星匪夷所思地看着萧何，怀疑是自己听错了，难不成他大老远跑到横店，在剧组顶着大太阳等了一整天，就是为了告诉自己绿萝没人浇水么，可问题是就算之前在家的时候黎明星也没给绿萝浇过水啊！
　　那明明是萧如雨非让萧何搬回家，萧何嫌费事不愿意，黎明星在母子二人之间和稀泥替萧何搬回来的！
　　萧何鼻尖渗出细汗，哦了一声。
　　黎明星莫名焦躁，浓眉不悦地皱起，又往身后看了一眼，以秦导姜必俏为首的吃瓜群众马上作鸟兽散，一副他们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他们都很忙的态度，黎明星把头扭回去，他们又立刻停下手中的工作密切观察着这边的动静。
　　萧何没遇到过这样的场面，耳根烧了起来。
　　黎明星语气生硬道，“公事找孔哥，我服从公司安排，没什么好说的……私事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越过萧何，上了开回酒店的车，关车门前，黎明星脚步一顿，萧何期待地看了过去，黎明星却难过道，“牙刷是我自己拿走的，别找了。”
　　不远处，秦导重重地唉了一声，拍着大腿怒骂道，“倒霉孩子。”
　　萧何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看着黎明星的车从他面前开走。


第40章 追夫火葬场2
　　黎明星回到宾馆，胃口全无，发微信给王朋说不用管自己的晚饭了。
　　他怅然若失地坐在床上，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这一个月来反复想过，再和萧何见面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却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到是因为一出莫须有的绯闻，更想不到明明是自己选择主动离开，再看到对方后竟然会有一股想要逃走的冲动。
　　可是他看到萧何，就会想起过去近一年间二人朝夕相处的时光，再联想到这一切的温柔假象都是基于萧何对于另外一个人的怀念，自己就浑身不舒服，更重要的是在萧何脱口而出的一句“牙刷没了”，“绿萝没人浇水”，让他猛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原来一向冷静自持，温柔斯文的萧何也有优柔寡断，逃避讨好的一面。
　　他不需要一直仰视追逐，更不需要揣测对方的脾气然后投其所好。
　　黎明星叹口气，望向床脚放着的行李箱，那是一个月前他从碧海方舟拎出来的，自打来到横店就没打开过，里面放着他这一年攒下的家当，大部分是萧何给他买的私服配饰，一小部分是自己买的情侣睡衣之类的物件。
　　二人的身份注定了不能像寻常情侣一样，因此只能买些贴身穿的，或是日常生活用品，他打开箱子，仔细一看竟然每件都和萧何有直接或是间接的关系。
　　黎明星看了一会儿，又把行李箱合上，准备送去隔壁王朋的房间让他处理掉，谁知一开门，萧何却站在外面。
　　黎明星前脚走他后脚就追回了酒店，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也不怕人看见，听见里面的动静就猛地把头抬起，一手抓住门框，害怕黎明星一看见是自己就把门给关上，可对方并没有那个意思。
　　二人四目相对，黎明星眼里只有平静，甚至是几个小时前面对萧何的慌张无措都没有，显然是在一个人在房间中的这段时间让他彻底想通了什么事情。
　　对他来说，喜欢也好伤害也罢，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他得往前看，也不想再留恋这段因错误而开始的情感。
　　萧何喉头一紧，衬衣被冷汗浸透，湿漉漉地贴着后背。
　　黎明星开口道，“你有事情找我？”
　　萧何没有说话，黎明星却明白了，往屋中一指，意思是叫他进去等他，自己敲响隔壁的房门，王朋很快来开。
　　套间客厅内，房门敞着，萧何的注意力全在黎明星身上，隐隐约约听到他跟王朋交待，说箱子里都是些旧衣服，能捐就捐，不能捐就扔掉，还说明天没有他的戏，叫王朋开车陪他去趟杭州。
　　萧何看见黎明星提着行李箱就想起分开的那天，孤枕难眠睁眼到天亮的滋味令他记忆犹新，条件反射性地不安酸楚起来，手指头下意识扣着裤缝，心想黎明星把什么东西给扔了，里面不都是自己给他买的衣服么。
　　隔壁的关门声传来，萧何勉强打起精神，对着黎明星笑了笑，对方却低着头没看见，给萧何倒了杯水递过去。
　　萧何伸手去接，黎明星却把水杯放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低声道，“说吧。”
　　“小……”他尴尬地收回手，习惯性地叫他小黎，却又想起黎明星今天和姜必俏抱怨二人之间向来只有中规中矩的直呼其名，萧何又沉默，干脆直接省略这一步，小声道，“你说错了……”
　　黎明星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倾着身子往前凑了凑，“你说什么？”
　　萧何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甚至不需要他动手，轻轻探头就能亲到黎明星。
　　“那天你说我选择了你完成这个本该黄铎完成的作品，你说错了，因为从一开始霍岳的原定演员就不是黄铎，这个项目在他手里时，我就反对他演霍岳，建议霍岳用新人演员，可是当年的资方反对用新人挑大梁，再加上后来剧本被改，创作理念不同，我就退出了项目组。”
　　“让你演霍岳，不是因为你像黄铎，而是因为你像霍岳。”
　　“哪怕不是你来演，这个项目我也会全力以赴，因为……”萧何还要继续说下去，黎明星却在听到黄铎二字以后变得焦躁起来，他浓眉不悦地皱起，稍稍偏头看向萧何。
　　萧何察觉到他情绪下的冷漠与不耐，瞬间怔住。
　　二人呼吸相融，黎明星目光落在萧何的嘴唇上，喃喃自语道，“……你好像真的不明白。”
　　“什么？”萧何茫然地看着他，以往这样近的距离黎明星会克制不住地亲上来，然而这次他却退开了，靠在沙发上，目光难掩失望，却又带着“果然如此”的释然。
　　“你还有话要说吗。”黎明星这样问道。
　　萧何想说的话有很多，可黎明星却不想听了，一句简单的问话也带着虚伪不耐的客套，黎明星自觉给萧何留足了面子，起身就要送客，站在门边看着他。
　　对方的沉默让萧何十分难堪，他喉咙发紧，连怎么走到门边的都不知道，只感觉单是这样被黎明星看着，他就生出了无地自容的羞愧感，听明白了黎明星话里的潜台词，角色上来说黎明星确实不是黄铎的替代品，可感情上来说，萧何亏欠了他，对他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