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配之独家授权(24)
“中华田园猫,十四号笼,于八月二十二日出院,已被领养。”
“花斑猫,六号笼,于八月二十四日出院,已被领养。”
“暹罗猫,三十一号笼,于九月五日出院,已被领养。”
……
……
以及更多。
看来,每一个爪印都是在它们正式出院的时候盖在卡片上的。
亦就是说,这张卡片至少在一个月前便已经准备好了。
信封上的邮戳是昨天下午,他想起邮件里提到最后一只小猫是昨天早上送走的,那么,这张卡片也是在那时候完工的吧。
小猫的爪印有些盖得不太稳,大概是小家伙乱动,歪歪扭扭不成型也是有的。
但是,好高兴。
齐誩忍不住轻轻用手抵住嘴唇,克制喉咙不要发出声音,一个人背对同事,低头用指腹抚摩那些小小的、五颜六色的爪印。
怎么办,好高兴——
生平第一次收到那么特别的礼物,好高兴。
卡片末尾,同样的钢笔字还写下了这么一段话。
“齐先生:在认识你之前,我们都没有想到可以这么顺利替小家伙们找到新家,期间还得到不少热心人的帮助。以前相当困难的善后工作,因为你的提议而变得简单很多。谢谢你促成的专题报道,也谢谢你每次都耐心回复我的邮件,还写成帖子发上论坛,谢谢。”
到此另起一行。
“这张卡片,算是我个人的一点小小心意,希望可以借助于这些小家伙,表达我内心对你的深深感激。”
结束语完成。不同于以往那些邮件,这次的落款处不是医院,是一个人的名字。
——“沈雁”。
字迹和正文一样,清秀遒劲。
齐誩深吸一口气,又盯着卡片看了几分钟,忽然合上,套好,放回信封,接着转头在电脑屏幕前开始飞速打字。
整理资料的工作繁琐冗长,而且他身体不适,本来中午能午休已经算是高效率了。
然而他十一点刚刚过去就提前完成了所有预定工作。
档案存底,打包,送件。
他一口气做完这些收尾工作,提起单位发的月饼礼盒便和同事打了招呼,准备出门。
“我早上的事情忙完了,现在离开一下,下午的采访会赶回来。”齐誩的语速和他的步子一样匆匆。
“哎?你不是说午休要好好休息养病吗?”同事大为诧异。
“出去送点东西。”齐誩一语带过。
以前都是办公事可以直接跟车过去,现在是私事,不好开口向单位要车,只能自己搭地铁和公交车过去。即使提前动身,也必须用掉午休时间才够来回车程。
从市中心到医院所在的城北区,因为需要转乘,地铁连带公交车一共花了一个多小时。
等齐誩到了地方,医院也正好是午休时间。
“哟,记者同志,怎么今天有空过来?”庞女士对他已经完全放下疑虑,像老朋友一样热情迎接了。她正端着热好的饭菜走向护士休息室,与走廊上匆匆走过的齐誩撞个正着,于是又惊又喜地唤了他一声。
齐誩连忙停住脚步,客气地微笑道:“庞姐好。”
“好好好,”庞女士眉开眼笑,忙不迭告诉他好消息,虽然这个好消息他早就知道了,“对了,记者同志,昨天最后一只猫咪也顺利办完领养手续,被新主人接走啦。”
“太好了。”齐誩陪她笑了一会儿,笑容稍敛,感到喉咙有些干,不由得清了清嗓子才继续,“那个……沈医生,他在吗?我有东西要送给他。”
“在,不过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午休。”庞女士让他到二楼的医生休息室去找找。
“好的。”齐誩听到那个“在”字,微微松了一口气,即刻向楼梯走去。
二楼属于护理区和化验室,也是医生平时休息的地方,比一楼安静许多。
齐誩踏上二楼之后,按照路线牌上面的标示往廊道深处走,一路上没见到什么人,大概护士们都去外头吃午饭了。医院外车水马龙的喧嚣渐离渐远,他的脚步也随之慢慢放轻,尽量不破坏这里难得的安静。
走廊尽头就是医生休息室。
再往后,越过窗台可以看见几株梧桐。叶子半青半黄,还未完全枯萎,散发出仲秋时凉丝丝的、冷清沁鼻的气息。
齐誩从刚刚开始就没有听到一点声音。于是他有些担心,那个人会不会也出去吃饭了?
带着几分忐忑,他来到休息室门前。
门虚掩着。
在手还没有敲下去之前,齐誩先谨慎地朝屋里看了一眼,然后整个人怔了怔,及时把抬起来的手放回去。
休息室的窗帘和门一样,只留着一道缝,让光细细漏出。
只有十几平米的房间内放了一张办公桌,一张座椅,剩下的便是一张沙发。
那个男人头枕着沙发肩,用很自然的姿势躺在上面,眼睛闭合,双臂交错放在身前盖着的一张小毛毯上。这个模样似乎已经维持了一段时间。
——原来,他在午睡。
难怪一点声音都没有。齐誩有些庆幸自己刚才没有敲门,没有吵醒他。
这时,廊道尽头那扇窗送进来一阵风,风劲不大不小,除了让梧桐树的枝叶婆娑摇曳起来,还将虚掩的门轻轻往里推了一下。正好空出可容一人通过的位置。
仿佛一个无声的暗示。
齐誩面对那道半开半敞的门,愣愣地站了一会儿。果然……送东西的话,比起放在门口,还是送到对方面前比较好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挪动脚步,静悄悄地迈入屋内。
在门外的时候以为没有声音,直至人走到沙发面前,才发现原来还是有声音的——淡淡的,均匀的呼吸声,伴随着胸膛那里的一起一伏,隐隐约约散在空气中,传递到他的耳朵里。
这次没有戴口罩,听得到,也看得见。
原来他长这个样子……
齐誩微微低下头,端详那个人的面容。他沉睡的样子十分安详,眉目平展,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光,以至于轮廓在光线不足的环境下给人一种刚劲冷峻的感觉。但是周身散发出的气质却非常柔和,像在外表硬质的岩石上淙淙淌过一股清澈的溪流。
尽管没有睁眼,但是凭着自己对他眼睛的印象,完全可以在脑中一一补充完整。
幸好没有睁眼。
因为齐誩不知道自己现在正用什么样的眼神凝视对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神差鬼使般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落在他额前的一绺头发,替他拨开。
不要睁眼。
睁眼的话,就糟了。
“喵。”
近处突然传出一声很轻的猫叫。
齐誩猛地一颤,手指匆匆收了回来,屏住呼吸看向声音的来源——那个人盖着的毯子下面,居然钻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是猫。
原来那张毯子不是给他自己盖的,而是为了给猫咪保暖用。大概是小家伙调皮,需要他寸步不离的照顾,所以午休时间才搂在怀里一起睡。
齐誩一动都不敢动。
他已经忘记要怎么呼吸,憋住气,紧盯着猫咪的下一步举动,生怕它会一骨碌翻身而起,把那个人弄醒。
幸亏小家伙身体好像还比较虚弱,湿漉漉的黑眼珠好奇地望了齐誩一会儿,又重新眯起来,下颔蹭了蹭医生的衬衫纽扣,肉乎乎的爪垫抵着他的胸口,又继续趴下取暖。齐誩觉得这短短的几秒钟内自己冷汗都快渗出来了。
心脏剧烈搏动,怦怦一阵乱跳,大概是受了惊吓的缘故。
而发烧的症状,似乎比之前加重了。
齐誩站在原地不动,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却是情不自禁笑了两声。眼前这幅画面,忽然让他不可抑制地想到一个词——“父子图”。
以前邮件里面那些小猫的照片也有拍睡姿的,不过医生本人从来都在镜头之外。
这样人和猫相依相偎一起午觉的场景,真是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