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旱逢霖(80)
但他还能怎么办?待查名单上剩下的医院越来越少,查过的那些也全都一无所获,眼看着离自己和辛博宇承诺的两周期限越来越近,吴霖这捧握不住的沙,终究还是会随风飞走吗?
“抱念念去儿童房玩玩?今天我不上班,在家里陪你们。”
说不上算不算垂死挣扎,今天是吴霖的生日,想到俩人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他从来没有正儿八经的给吴霖过过生日,辛望云今天索性没有去查医院,空了一天时间呆在家里,想往自己巨大的遗憾里填上一点碎砂石。
“嗯。”刚输完液的吴霖脑子钝钝的,睁着大眼睛毫无戒备的望着辛望云,好像从未对他薄情过。
怕吴霖输完液腿软,辛望云单手抱着念念,另一只手虚扶着吴霖,几十米的距离三个人走了快五分钟才到。吴霖靠着门框喘气,辛望云就顺手把念念放在了一只巨大的乌龟玩偶上。
三个多月的小孩儿还不会爬,只能自己试着翻个身,抬抬头。突然换了个床,念念倒也不害怕,趴在软软的龟壳上左顾右盼,还时不时地“咯咯咯”笑几声,以吸引两个爸爸的注意力。
“她好像挺喜欢这乌龟的,我前几天把她抱上去,她就死搂着乌龟脖子不肯松手,”辛望云捏了捏乌□□,转身对着吴霖说,“这家伙跟我小时候一样,我妈说我小时候底盘不稳,只有这种低海拔的东西才能趴得稳,那会儿他们还担心我大运动神经有问题,结果被我后来出色的运动水平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吴霖像是还没缓过劲来,愣愣地站在一边,什么话也不说。
“等她会爬了我就把这儿清清,然后围一圈围栏,这样她就可以自己一个人玩了。”不理会吴霖的沉默,辛望云还在自顾自地说,“诶你说她以后会不会也很好动啊,我看她醒着的时候总是手舞足蹈的,一点也不消停,要那样的话你可就要受累了,好动的孩子小时候特别难带。”
“没关系,好动一点挺好的,孩子活泼,家里才热闹。”
“家里”两个字刺激到了辛望云脆弱的神经,他蹙眉看着吴霖,心想你的“家”是不是宁可给那个人渣Alpha空着,也永远没有我一席之地。
意识到辛望云在盯着自己看,吴霖难得地分了他一个眼神:“你又要上班,又要照顾我们俩,会不会很累?”话音轻柔,像是真的在关心。
“不累,”被伤了心的辛望云语气冷冰冰的,“别想着说什么你要走的话,我说过很多遍了,除非医生说你完全好了,否则你休想离开我这儿半步。”
“我不是这个意思,”站着太累,吴霖扶着墙壁蹲坐在了地毯上,边说边用手指不停抠着地毯上的羊毛,一圈一圈,面前的一小撮毛都被他搓得变了形,“就是……觉得挺麻烦你的,想说声谢谢。”
“谢谢?”辛望云没收住,冷笑了一下,“你该对我说的不止是谢谢吧吴霖,背叛、谎言、陷阱和抛弃,你觉得自己欠我的仅仅是一句谢谢?”
“我——”
“收起你的假意和关心,我不需要这些,”辛望云说,“你要真有心,就把骗我的那些事情全部告诉我,如果不说,就闭上你这张无事生非的嘴,我现在不吃你那套了。”
念念在乌龟上玩得开心,完全顾不上爸爸们冷到极点的气氛。时间缓缓流过,辛望云盯着儿童房的窗户发愣,一边责怪自己为什么在今天都不能挤出一点温柔给吴霖,一边又负气地想其实吴霖连这个生日都不需要他陪着过。爱情结束以后所有的交互都是错误的,这是他最近才想通的道理。
晚上七点半,吴霖吃完了辛望云给他搭配的营养餐,正斜斜地靠在床头上放空。这时候屋子里的灯一下全熄了,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他下意识地闭了会儿眼睛,接着就看见辛望云捧着一个插着蜡烛的蛋糕,慢慢走了进来。那蛋糕很小,看着只有饭碗那么大,图案看不清楚,单支蜡烛的光亮有限,吴霖只能隐隐约约识别出它灰白相间的颜色。
“生日快乐,知道你不需要,但我还是想给你说一声。”
辛望云走到跟前了吴霖才看清楚蛋糕的样子,是个小仓鼠,和他送给辛望云的那只不能说完全一样,至少也有个七八分像吧。他盯着蛋糕,久久没有出声,就在辛望云不耐烦到打算直接替他吹了蜡烛许愿的时候,吴霖突然开口了。
“你猜出来了吗?那三十个问题?”
问的是玩偶小仓鼠,辛望云愣了愣,心道你还记得这个?
“没有,还差最后一个,你打算告诉我吗?”
吴霖摇摇头,轻轻吹灭了蜡烛:“不了吧,我当时做的时候没想这么多,那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对,就像我一样,也不重要了,是吗?”
吴霖猛地抬起头,即便整个屋子都黑黑的,但他眼里那破碎的泪光还是藏都藏不住。辛望云心里一惊,下意识的就想伸手去擦,但手抬到一半,又突然停住了。悲伤、脆弱、痛苦……类似的种种情绪在他看来早就已经和吴霖无关,这个人冷酷、薄情,所有的退让都只是暂时包着糖衣的决绝,早晚有一天会露出冷若冰霜的獠牙。这样的人,怎么能因为这么一句话就眼泛泪光呢?
就慢了这一秒,那对水光粼粼的眼睛已经迅速闭上:“我许愿了。”
不经意的脆弱快得像是个错觉,吴霖张嘴轻声叨念了些什么,再睁开时眼里已经没有了呼之欲出的悲伤。
“许的什么愿?”辛望云打开灯,轻声问。
“希望念念健康长大,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就这个?”
“嗯,就这个。”吴霖笑了笑,双手从辛望云那儿小心接过蛋糕,像是真喜欢一样,捧着不停地看。
“不给自己许个愿吗?”
“我吗?”吴霖边说边摇了摇头,“不了吧,我所有的愿望都已经实现了,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怎么就很好了呢?辛望云内心怆然,病得这么严重,家人朋友都不在身边,那个该死的Alpha也一直没有音讯,你到底都实现了些什么愿望?
“行吧,那你要吃蛋糕吗?想吃的话我就给你拿个叉子?”
吴霖晚上这顿一直吃得不多,一般就两三口米饭就能把他喂饱,所以辛望云的蛋糕也选得小小的,心想就算他不吃,扔了也不会浪费。
“要吃,”答案出人意料,“给我个叉子吧。”
结果吴霖不仅吃了,还一口不剩的吃完了,中途完全没有抬头,也没有丝毫要和他分享蛋糕的意思,害得他杵在边上,嘴里憋着一首生日快乐歌,是唱也不是,不唱也不是。
拿走吴霖递过来的空盘子,辛望云沉声问,“要不要再起来走走?你今晚吃得太多了。”
“不了,我要睡觉了,再不睡一会念念饿醒了又睡不了了。”
吴霖的声音软软的,眼神也毫无防备,就像只被辛望云豢养在家里的小动物,永远信他爱他,永远等他回家。
——但这些都不是真的,辛望云在心里默念,没有一种小动物像吴霖一样狡猾,你给他一颗糖,他就还你一把刀。
“行,那你睡吧,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叫我。”
抬起盘子,辛望云转身打算站起来,衣角却被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拽住了,他回头一看,发现吴霖薄唇轻启,看那嘴型竟然像是要喊哥哥?
“你……”
——不是哥哥,也是,怎么可能呢?
“对不起……”今晚的吴霖真的很温柔,辛望云静静看着他,心里全是剜心刻骨的舍不得,“我做错了很多事情,每一件都……但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能不能开心点,以后不要再生气了?”
以后?我们还有以后吗?辛望云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不能,我会一辈子记你的仇,永远不忘记你做的这些事情,就算进了坟墓也要一直恨你。所以你最好也不要太轻松,没有好散,就谁也别想好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