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我给他买的机票回去的,没让他又坐绿皮火车。”覃清端着一碗粥上了楼,放到宋厌的书桌上,温柔的笑里有些揶揄。
宋厌一下就不好意思了,想到床单上还乱糟糟的,垃圾桶里还有他们昨天用过的卫生纸,心里一慌,正准备转身遮掩,却发现整个房间干干净净,床单也被换洗过了。
而桌上还放着一杯凉白开。
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夏枝野做的。
这个一天到晚没个正形的人永远都是这么可靠又周到。
宋厌想起梦里夏枝野的傻笑,自己也忍不住傻笑出声。
覃清看着一个一下就像是活了过来的宋厌,也觉得可爱好笑:“行了,别想了,快把粥喝了。”
“嗯,好,谢谢覃……姨。”
宋厌刚舀了一汤匙粥送进嘴里,手腕就僵住了。
口腔里充斥了一股诡异的味道。
一旁的覃清却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我按照小夏他奶奶的食谱熬的,味道一样吗?好喝吗?我第一次熬粥,也不知道成没成功。”
难怪自己以前生病,覃清从来不给自己熬粥。
原来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不然自己怕是活不到十七岁。
宋厌默默咽下:“挺好。”
覃清立马高兴得像个小女孩儿:“那就好,我打算回头多学些煲粥炖汤之类的,给你养养身体。”
“……”宋厌视死如归,“好的,覃姨。”
说完,像是想起什么,回头看向她:“我爸他没为难您吧?”
“嗯,吵了一架,但是他也没什么办法。”覃清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南雾那块地出了事情,他昨天就赶过去了,应该一时半会儿都回不来,而且估计忙得焦头烂额的,没那么多时间管你管得那么严了,所以……”
“什么?”
“所以我给你买了个新手机,虽然平时要交给老师,但是周末你们还是可以偷偷联系,不过要注意藏好。”覃清笑着把新手机放到他面前,“现在可以把乐乐的小天才手表还给他了吗?”
宋厌这才想起自己昨天从一个九岁小屁孩那里打劫了一块小天才电话手表和五百块钱,一时有点不好意思:“那个,乐乐的零花钱,我会还给他的。”
“你们兄弟俩的账我可不管。”覃清像是很喜欢看见宋厌脸上露出小孩子一样局促不好意思的神情,说话间没有从前那样注意分寸礼貌,多了几分玩笑意味,但也略有收敛,“不过阿姨有个事情和你商量。”
覃清这么说了,应该不是小事。
宋厌放下勺子:“覃姨,你讲。”
覃清在他对面坐下:“虽然一般来说股权继承是等到十八岁,就可以继承股东资格,但是如果公司有特殊的明文规定,就会排除继承人对股东资格的当然继承,只保护财产继承。你爸的公司恰好就有这种规定,所以就算你十八岁了,你爸还是可以代持你的股份,成为最大股东。”
“所以我们该怎么做?”
宋厌看向覃清。
覃清问他:“当时你母亲去世时你们做过公证吗?”
宋厌答道:“做过,公证资料和遗嘱都在银行保险箱里,我满十八周岁就立即生效。”
“嗯,是这样的,其实公司小股东的股权都被收购得差不多了,现在只要我手里的股权超过你爸,董事会就可以通过配合良性收购的提案,所以我想在你18岁生日那天直接购入你的全部股权,你愿意吗?”覃清在很认真地询问宋厌。
因为直接获得现金和直接成为一家大公司的大股东,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她不确定宋厌是不是愿意放弃这份本该由他继承的事业。
然而宋厌对宋明海的公司没有丝毫兴趣,应得毫不犹豫:“嗯,没问题。”
“其实还是有一些问题。”覃清没打算隐瞒,“你应该知道当时你爸追求我就是为了利获得覃家的帮助,但都是技术专利入股,实际上覃家并没有太多的资金流,这两年受疫情影响,现金周转更是困难,所以我没有办法一次性把购买股权的钱付清,只能先给你五千万,剩下的款项还要等收购成功后,才能结算,所以你如果担心……”
“我没什么好担心的,覃姨,我相信你。”宋厌看着覃清,像一个冷静成熟的大人,“我爸他之所以一直这么有恃无恐,肯定也是知道你手上的现金不够入手太多股份,所以才觉得他能坐稳一把手,我们如果想赢,就只能让他出其不意。”
而只有彻彻底底赢过宋明海,他和覃清还有宋乐乐才可能拥有不被专制的自由的未来。
这是他唯一的希望,所以他哪怕他分文不剩,也不想让宋明海再这么自命不凡。
更何况现在是最差五千万保底,而只要一切顺利,他在十八岁的时候就可以拥有九位数的现金在手,他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
而那一刻,面对这么聪明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孩子,覃清觉得很多话也就不用再多说了,只是伸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好,我们一定会赢。”
·
如覃清所说,宋明海果然开始忙得焦头烂额,脚不沾地。
他从孤儿院出身然后一路白手起家打造起来的令人艳羡的事业,眼看就将大厦倾颓,他终于没有精力再去管他的儿子那个令他不喜的性取向。
而宋厌新就读的这所私立高中,以军事化管理出名,严苛到每天会用金属探测仪来检查有没有人偷偷用手机。
所以每周一到周六,宋厌只能把手机上交,靠顺丰送来的一封封书信和夏枝野交流。
但一到了周日,他就可以和夏枝野视频整整一天一夜,和之前那些日子相比,宋厌已经觉得格外值得珍惜。
他也开始慢慢地适应新的环境,不再陷入悲观的焦虑,当那天听到了夏枝野描述的关于他们以后的生活的时候,他就开始对他们的将来有了更切实的期许和想象,一切就都有了盼头。
他开始能够安心入眠,在梦里去见夏枝野和未来的一猫一狗。
他开始认真吃饭,一日三餐,好吃不好吃都一顿不落。
他甚至开始夜跑,用极致的体力疲惫来消耗多余而无用的烦恼。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棒棒糖越来越少,信越来越厚,宋厌的体重终于从严重偏瘦恢复到普通偏瘦,身体也健康不少。
他在无比认真地学习,生活,还有想念和期待。
在夏枝野成年的那一天,他们作为不幸的高三生,都在参加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次重要月考。
因为是要计入档案的重要考试,所以宋厌没能够去南雾见上夏枝野一面。
他对此有说不出的愧疚,夏枝野也一点没有打算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原谅他。
哄着他在视频里面红耳赤地把哥哥,小哥哥,野哥哥,老公,全部叫了个遍,并签字画押表示他欠夏枝野一个成人仪式和成人礼物后,才勉为其难地放过了他。
除此之外,夏枝野在那天晚上还得到了他爷爷的一句叹息:“算了,我年纪大了,拗不过你们。你爸爸也是,你也是,认准了什么就不撒手也不服软,但我这个老头子总不能再白发人送一次黑发人吧。所以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就行,还有,记得多回家看看。”
于是被宋厌包养了整整半年的清纯美貌男高中生夏枝野同学,当天晚上就麻烦他堂姐整理了一份资产明细发送给他的男朋友,以兑现他十七岁生日那天向宋厌许下的“以后把钱都交给男朋友管”的承诺。
而在宋厌成年的那一天,夏枝野这个不幸的高三学生依旧在考试。
那天是南雾全市一模的第二天。
他决定考完之后当天晚上飞到北京去给宋厌一个惊喜。
只可惜最终没能实施这个决定。
·
那天是个难得明朗的晴天。
春启惊蛰,桃花太阳,樱笋年光。
可以用一切形容春天的美好词汇来形容那一天的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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