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淞是个小傻子,他想回家,沈嵘之早上带他来因为堵车所以绕行了另外一条稍远路,算上顾淞失踪的时间……沈嵘之深吸了一口气,他真的已经孤注一掷。
开到他估算的地点下车步行,沈嵘之的嗓子已经喊哑了,却还是锲而不舍唤着顾淞的名字,初秋的夜晚已经开始显凉,忽地伴随着草丛簌簌地响声,沈嵘之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吱吱……
猛得精神一震,“顾淞?顾淞!”
小孩的声音是从路牙下边传来的,沈嵘之翻过围栏,顺着斜坡滑下去,终于看见了他找了一晚上的顾淞,小傻子脸上被泥蹭花了,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衣,鼻尖通红冻得瑟瑟发抖,怀里紧紧搂着一只小恐龙。
沈嵘之又喜又怒,既心疼又心酸,百感交集这瞬间却只想好好数落这个熊孩子一顿,一边跑过去一边就是骂,“你瞎跑什么!长本事了是不是!为什么不听话!”
顾淞刚刚早吧眼泪哭干了,周围黑黢黢的到处鬼影重重,无论他怎么求救叫喊都没有人来,看见沈嵘之哪里还有其他念想,哇得一声只是哭,除了哭没有其他办法能宣泄他的委屈害怕。
沈嵘之健步上前,什么都没想直接将小孩紧紧搂入怀里,顾淞哭得乱七八糟,“吱吱……吱吱我好害怕……你为什么不要我……我不想要小恐龙,我想要吱吱……吱吱,吱吱坏,我好害怕……呜呜……”
沈嵘之的心悬了一个晚上,差点没被他吓出心脏病来,此刻的感觉就仿佛是心口缺的那一块被填回来了,让人如此安心,沈嵘之吻了吻顾淞的鬓角,柔声细语吐在他耳畔,“不怕,不怕了……吱吱错了,吱吱没有不要你,不怕了……我们回家,回家……”
小傻子还是在哭,一时半会停不下来,沈嵘之实在心酸,细细密密安慰的吻落在顾淞的脸颊,唇角,最后毫不犹豫堵了小孩的唇。小傻子终于呆住,抽抽噎噎却停了抱怨,沈嵘之又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伸出小拇指,“亲亲了,要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吱吱不骗你,我们拉钩。”
第12章
顾淞泪眼婆娑地看着沈嵘之的伸出小拇指,似乎在确认这番话的真实性,沈嵘之见状勾了他埋在小恐龙后面的小手指,牢牢打了个结,晃晃拇指示意顾淞来跟他盖章,小傻子嗅嗅鼻子撇嘴,满脸都写着我勉为其难原谅你再相信你一次,终是伸出拇指来轻轻碰了他一下,沈嵘之欣慰,另一手将顾淞揽进自己怀里,小傻子也没客气,小恐龙丢去一边,心安理得环着他的腰枕着他的胸口撒娇。
沈嵘之就这么抱着人轻抚后背哄了好一会,等顾淞终于停下啜泣,才把人从怀里捞出来,小傻子着急不依,还想搂搂抱抱,沈嵘之耐心又温柔地哄,“回家了再接着抱?你冷不冷?”正说着呢就见顾淞打了个哆嗦,沈嵘之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在顾淞肩上,“先上车。”
把人扶起来,小傻子还不忘捡起刚刚掉在一边的小恐龙,然后刚走一步就一个趔趄,沈嵘之把他扶稳,神色担忧看了看顾淞的脚,“伤着了?疼?”
小傻子点点头,右脚抬起来,“不占地就不疼了,我可以跳着走。”
沈嵘之皱眉,想着要不他去把车开过来,顾淞见他不说话立刻紧张起来,“我能走,回家!吱吱我们现在就回家!”
明白顾淞这是怕他反悔,沈嵘之也不勉强了,小孩既然这么精神,应该伤得不严重,沈嵘之把顾淞的一条胳膊架在肩上,一手揽了他的腰,就这么扶着顾淞一蹦一跳地蹭到了车前。
回去的时候路过疗养院,顾淞下意识有点躲闪,抬眼瞄了一下,低头噘嘴,情绪失落,沈嵘之看他仍旧把小恐龙紧紧搂着,心里明白他在惦记什么,唇角勾了勾却不点破,顾淞的状态不好,他也不想再把人载回那该死的疗养院。
车上缓了半天顾淞也没暖和过来,手还是冰冰凉,回到家第一件事沈嵘之就把小傻子弄了进浴缸里,浴室里雾气氤氲,沈嵘之这会担忧心疼占上风,也就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念想,只捞了小孩的右脚查看伤势。
脚踝有点红肿,还好不是很严重,沈嵘之稳住顾淞的小腿,捏着脚背试着稍微活动踝关节,问他疼不疼,小傻子扶着浴缸的手一下捏紧,眼底也染了泪花,沈嵘之叹气,用毛巾包了些冰块来给他冷敷。
顾淞泡在热水里,看着覆在自己脚上沈嵘之葱白修长的手指,不知为什么会不好意思起来,扭扭捏捏想让吱吱别弄了,却被沈嵘之警告了一句别乱动,顾淞老实了,却恨不得把自己整张脸都埋进水里。
沉默了一会顾淞开始犯困,毕竟他哭了大半天,一个人又惊又怕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吱吱了,加上伤病未愈,体力早就透支,虽然他还有些话想和吱吱说……
沈嵘之看他眼皮打架,就赶紧把人擦干弄去床上,顾淞拽着他的袖子不肯松手,沈嵘之只好一同躺进被子里,小傻子紧紧粘着他,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跟他说对不起。
沈嵘之拍着顾淞后背的手顿了顿,顾淞还在自言自语,“吱吱……你不要生气……我很乖的,你不要再丢下我……”
听得沈嵘之一阵心酸,想说什么的时候发现顾淞已经嘟嘟囔囔睡着了,最终只是在他鬓角落了个吻,“乖,睡吧……”
床头柜上脏兮兮的小恐龙永远在笑,暖色调的灯光下做了这幅温馨画面的唯一见证物。
顾淞熟睡之后沈嵘之悄悄起身,他其实也一身疲惫,却毫无睡意,沈嵘之走进浴室洗掉了满身黏腻,沐浴液的清香将那一身腥味掩盖得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沈嵘之却站在花洒下很久都没有出来,因为烙在心底深处的那种罪恶淫秽感是怎么也洗不掉的。
后来沈嵘之去了书房,在书桌上锁的抽屉里,有唯一一张他和的顾峥合影,被他仔仔细细表在相框里。照片里的顾峥还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揽着那时候还很别扭很稚嫩的沈嵘之,顾峥在笑,顾峥一脸宠溺地看着他在笑。
沈嵘之轻轻摩挲照片里顾峥的面容,将手边加冰的烈酒端起来一饮而尽,照片里顾峥的表情万年如一,沈嵘之却头一次对微笑的顾峥产生了不满。
顾峥,顾峥……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自然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沈嵘之直接拎起酒瓶里灌了一口下肚,他喝得太急,酒精片刻就开始发酵,情绪也跟着失控,为什么姓顾的这一家人就不能放过他?他放不下顾淞,也没办法克制自己,姓顾的两父子就这么联起手来给他出毕生都无解的难题!
眩晕造成了思绪的混沌,原本的抚摸变成了用指甲抠磨,沈嵘之方寸大乱,抬手按住太阳穴,遮挡眼角欲落不足的湿意,沈嵘之失控地发脾气,将相框狠狠拍在案上,玻璃皲裂的痕迹毁了顾峥的面容,沈嵘之咬牙,浑身微微颤抖。
是你不回答的,是你当初抛弃了我,你给不了的……
父债,子偿!
隔天沈嵘之要上班,秘书给他找的保姆来家里报道了,姓许,是个五十多岁面向和善的阿姨,沈嵘之跟她交代任务,顾淞不可以离开她的视线,要喂饱他,不能让他剧烈运动,不能出门,其他顾淞想干什么都随意。然后沈嵘之特意叮嘱,她的职责只是照顾顾淞,打扫卫生或者收拾房间这类多余的事情不要做。
许姨看起来就是个明白人,也不多问,转身去和顾少爷介绍自己,顾淞并不排斥她,却有点认生,怯怯叫了声姨姨。
沈嵘之稍微放心,走到顾淞面前,故意给小傻子搂搂抱抱的机会,顾淞经历前一天的事情还心有余悸,蹭进沈嵘之怀里撒娇,“吱吱你要早点回来啊,不可以再把我送走了,不可以再骗我啦……我真的会生气的。”
沈嵘之揉了揉顾淞的脑袋,“生气了会怎么样?”
顾淞想说生气就不跟你玩儿了!转念一想这样也不对,他不理吱吱的话,吱吱就更不会理他了!所以生气了要怎么办呢?想得太费力眉头都皱起来了,沈嵘之心情有点好,笑骂他傻子,转头跟许姨交代把床头那只玩偶帮顾淞洗一洗,而后带着一身轻松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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