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淞的家教和脾气都注定他是个小暖男,看看确实有个人用怨怼的眼神盯着姑娘和自己,自是挺身而出为人家解围,有意无意把姑娘带到刚刚他似乎看见沈嵘之的地方,却终究没能找到人,酒会散场的时候顾淞说不出的失落,也许沈嵘之知道他也会来?所以根本就没有出现?他也没有真的就不想见他,吱吱连主动跟他解释一句都不愿意吗……
掰着指头度日如年,已经整整十六天天沈嵘之都没有打算来哄他,老实说顾淞有点憋不住了,却仍旧忿忿,总不至于要他这个被玩弄的人,低声下气跑去求和好吧!为了不让自己输掉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顾淞约了一群好友去酒吧玩了个通宵。
喝到后来意识断片,第二天醒过来还在包厢里,顾淞习惯性摸出手机来看了看,竟然没电自动关机了,顾淞揉了揉因宿醉而钝痛的脑袋,拎起衣赶紧回了家。给手机充上电然后去洗澡,出来的时候自动开机的手机上显示有一条短信,顾淞心跳如擂鼓,这是沈嵘之给他的手机,只有沈嵘之一个人知道这个号码!
果不其然短信是沈嵘之发来的!顾淞高兴得差点蹦起来,把手机按在心口缓了三秒,做好准备才去阅读短信的内容,他本来以为会是情书一样的长篇大论,沈嵘之却只给了他六个字。
对不起,我爱你。
顾淞的心在躁动,他几乎想立刻就飞奔到沈嵘之面前,告诉自己要冷静要矜持,可还是控制不住拨出沈嵘之的电话。
电话通了,却无人接听,片刻之后竟然直接断了线,顾淞左思右想按捺不住,他思念沈嵘之已经到了极限,是沈嵘之先联系他的,这不算输!他要去找他的吱吱。
当顾淞满心雀跃推开浴室门的时候,入目的却是满眼鲜红,一浴缸的水,红得妖冶鲜艳,叫人凭空生出莫大恐慌,沈嵘之歪着脑袋安安静静像是睡着了一样,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丁点儿血色,顾淞反应过来之后直接腿软跪倒在地,伏在浴缸边手忙脚乱捞了沈嵘之的手上来,右手手腕有个狰狞的伤口,切开的皮肉已经泡得泛白发皱,却仍旧在丝丝缕缕往外渗着血。
顾淞脑袋里嗡地一声,条件反射用手将伤口死死捂住。
然后开始疯狂地呼唤吱吱,用另一只手拍打沈嵘之的脸颊,但是沈嵘之始终无知无觉,顾淞的眼眶很烫,顶着模糊的视线环顾四周,扯了架子上的毛巾来将伤口裹住系紧,一把将似乎已经变得冰凉的沈嵘之抱起,拼了命地往医院赶。
手术室外顾淞的脑袋一直懵着,他的呼吸在颤,整个人也在发抖,吱吱……吱吱自杀了……?为什么?那么多的血……吱吱会不会死?
一个死字将顾淞劈得体无完肤,呆呆盯着那亮着灯的手术中几个字,顾淞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卑微虔诚,他只希望各路神仙都保佑他的吱吱不要死,千万不要死,不要死……
顾淞捂着脸瘫坐在手术室门口,张了张口唇形是吱吱,然后有水渍顺着脸颊滑到下巴尖,挂了一会因为又一颗的汇集而跌落在地。
等手术室的门打开,顾淞那瞬间的心跳都没了,看医生的唇张张合合,勉强靠唇形拼凑出重要的信息,抢救算是千钧一发,人还活着。
心中大石落地,顾淞抹了一把眼泪赶紧站起来,不等他追问医生便是一句,但是……病人失血过多导致休克,有没有造成器官衰竭还要继续观察,如果今晚情况不稳定,很可能凶多吉少,要做好心理准备。
顾淞脑袋又是一阵当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听不明白,医生微微一叹:割腕其实一般很少会真的死人,但是这个病人……循环系统里有酒精,那会让血管舒张让血流得更顺畅,而且伤口泡在水里不会凝固,他真的是一心求死。
顾淞踉跄着倒退一步,医生颇是惋惜,有什么能激起他求生意志人或者事,都说给他听听吧,即使昏迷也是有潜意识的,什么都不做的话,恐怕熬不过今晚。
医生说完这些拍了拍他的肩,顾淞也不知道自己一直在流泪,看有人将沈嵘之从手术室里推出来,连忙奔过去将吱吱的手握进手心里,那么冰那么凉,没有一点点温度,顾淞其实隐隐约约有点明白沈嵘之为什么会自杀,只是他现在不敢往深处去想。
等护士都走了,病房里只剩下他和沈嵘之两个人,顾淞跪在床边抓着沈嵘之的手泣不成声,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一遍又一遍唤着吱吱,哀求他不要死。
好半晌情绪通通宣泄掉之后,顾淞总算找回些理智,他打电话联系了几个人,一个文菡,一个洛嘉,还有一个关擎逸。
这几人都在第一时间赶到,文秘书震惊过后坚强得让人出乎意料,她红了眼眶却没有哭,转身去处理一切封锁消息的事宜。关擎逸对他当然是没有好脸色,抬手掐了他的脖子将他按在墙上,话语冷得带冰渣,我当时就不该救你。渐渐收紧的手造成了轻度窒息,顾淞憋红了脸却没有反抗,闭了闭眼甚至有赴死的决心,关擎逸一声冷哼松开了手:你记住,你还活着是因为他喜欢你,他要是过不来,你肯定是要陪葬的。
最后陪他一起守着沈嵘之的人是洛嘉,顾淞眼泪哭干,六神无主了一晚上,终于缓过劲来寻求帮助,“他怎么会自杀?为什么要自杀……”
洛嘉虽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直觉和分析能力却异常敏锐,她知道的不多,但足够拼凑事情的全貌,洛嘉想了想将决定将沈嵘之的病情告诉顾淞,“他一直都有心理疾病,在我这里治疗很多年了。”
“你知道性瘾吗?学术一点来说,是个体出现的强烈的,被迫的,连续的或者周期性的性冲动,这种性冲动并不遵从患者的主观意愿,换句话说,患者无法控制。沈嵘之有性瘾,并且深深以此为耻。”
“羞耻感,罪恶感,绝望感,这是所有性瘾患者面临的三大宿敌,如果不能正确引导控制进而克服,百分之八十的患者有自我毁灭的倾向,沈嵘之并不是那余下百分之二十。”
洛嘉话语里的那个沈嵘之是个完全陌生的人,顾淞从来都不知道他顶天地里无所不能的吱吱,其实也是那么地脆弱需要人呵护,顾淞也直到现在才明白,他口不择言的无心话语,对沈嵘之来说根本是万箭穿心的利刃,是他亲手把沈嵘之逼上绝路的……
整整十七个日日夜夜,他留沈嵘之一人备受煎熬,他却在孩子气地埋怨沈嵘之不理他,他把他的吱吱伤得体无完肤,甚至要用自杀这种方式来结束生命。
顾淞紧紧攥着沈嵘之的手,呜呜咽咽说着他后悔心疼又懊恼的话语,“吱吱,你原谅淞淞好不好?我知道错了……你不要死,吱吱……你不要丢下淞淞……”
“吱吱,你醒过来,你喜欢谁都没所谓,淞淞做你一辈子的小傻子,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好不好……”
“吱吱……吱吱……吱吱你不能死……我还没有道歉呢,我都是瞎说的……都是气话……我最爱吱吱了,最爱吱吱……只有吱吱……”
夜晚漫长却终究会过去,阳光照进病房的那个瞬间,顾淞仍旧攥着沈嵘之的手,趴在床边不知何时因为哭累而睡了过去,沈嵘之的眼睛被阳光刺痛,睫毛颤了颤,不甚清醒地睁开了眼睛。
缓了好几秒视线才渐渐聚焦,雪白的天花板,床边有点滴,还有仪器的滴滴声,沈嵘之总算确定了自己还活着。试着动了动却虚得厉害,而且有束缚感,偏头看见趴在他床边的小傻子,沈嵘之心口一暖,不再尝试动作就这么盯着他了许久。
眼睛是肿的,眉头还拧着,大概是自己不负责任的自杀行为对小傻子造成了困扰,沈嵘之浑浑噩噩地想,然后睡得不怎么安稳的顾淞睫毛颤了颤,沈嵘之看得出神忘记要闭眼装睡,视线交汇的瞬间,顾淞眼底迸发出的惊喜让沈嵘之看着就心疼,他刚想开口,小傻子却先他一一步奔出去找医生了。
检查过后都说是度过了难关,顾淞旁若无人,从头到尾视线都没从他脸上移开,沈嵘之到现在还有莫大的不真实感,独处的时候并不知道该如何相处,垂眸,任由顾淞抓着他的手细细摩挲,后来被盯得实在不自在,抽回手攥了攥拳,沈嵘之张口却讷讷,最后莫名只憋出了两个字,“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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