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表现既坚强又励志,岂不是跟他们的主题息息相关吗?这么好的素材他们怎么能错过!工作人员当机立断,选择前往镇上的打工地点进行拍摄。
连带着一群城市少爷观察团,也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这个小饭馆。这个小饭馆就开在小吃街边,此时正值饭点,店里坐的客人还挺多。乍见到一群人和摄影机,都吓了一大跳。
从桌椅板凳,到装潢摆设,阎海楼挑剔地扫视了一遍,才带着摄影师来到了后厨。
入眼就看到那两个老实娃儿,戴着白帽子、穿着白色围兜在那里刷盘子,满水池都是泡泡水,旁边一整摞高高叠起都是瓷盘。他们刷得起劲,浑然忘我,完全没注意到有外人进来。
摄影镜头也拍得目不转睛。
阎海楼随手抽了一片,发现这个盘子刷得真干净,光可鉴人。
被人动了盘子,饶是刷碗再专注,江宓也能发现动静,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一见自己的盘子被摄制组的人拿在手里,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们怎么来了?”
少年本来就长得好,此刻脸上飘着几个泡沫,一副惊讶万分的模样,着实可爱。
“怎么跑来打工了?”阎海楼哼了口气,想掐这人的脸,心下充斥着恨铁不成钢,这人难道不知道拍摄是为了什么吗,校长喊好好表现,转眼就忘到脑后,把人整个摄制组丢在乡下,自己跑来在这里打工。
亏这人刚开始还懂得讨好他,大家都以为此人一脸聪明相,谁知道真是一个傻崽。
“因为这里工资高啊,一个月有四千块呢。”说话间江宓又洗了一个盘子,还是干干净净的,照应着他的笑脸,显得格外生动灿烂。
一个月四千块很多吗?阎海楼无言以对,还想跟这傻崽多聊几句,这时候店老板突然掀开帘子,用本地方言喊了一声:“江宓,客人太多了,你别洗碗了,去端菜!”他身旁站着面带微笑的周毅轩。
江宓应了一声,解开湿漉漉的围裙,洗了手就去大厅。
摄影镜头也跟着去了,就见到瘦弱的少年,腿脚确实不好,可他从后厨端菜到前台时,那背部挺直如白杨,就算一口气端两个菜,双手也很稳,盘子周围一点酱汁的撒漏也没有。
连续七八个桌子要上菜,客人催促声接连不断,他忙得团团转,却从没混淆过菜单。更让人觉得坚强能干,再也不会因为对方身有残疾,就看轻了他。
发现节目组竟然真的爱拍这个东西,到后来,周毅轩还能怎么办,他也只能加入了。他没想到,自己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真正的贫穷是无法伪装的。
摄影镜头里可以看出,他的动作很慢,手脚并不麻利,好像从没洗过碗筷,好几次滑腻的盘都险些从他掌心滑落。
而且当他真的身处潮湿拥挤的后厨,白净的手接触到那些粘腻的油污和泡泡时,周毅轩脑子里一阵头晕目眩——他、他的聪明才智,根本不是让他来做这些东西的。
第7章 题王诞生
接下来一周三个少年都投身热火朝天的打工事业,仿佛真心实意想要挣一些钱补贴家用,实际上各有心思。
这个世界并没有魔法,更没有所谓“恢复如初”的咒语,天天泡在碗槽里,三个少年的双手发白,指腹起了泡肿的褶皱,其间有艰辛的泪水,也有被老板指责时的哽咽,更有饭点后,抱着一碗米饭争分夺秒的狼吞虎咽。
如果说江宓和周宁尚且适应良好,周末还能蹲在角落里数钞票,让工作人员既好笑又心疼的话,那周毅轩看着自己一双读书写字的手变粗糙,可以说是最恨的。
节目组拍了很多足够催泪煽情的素材,就差一个更有噱头的转变,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机会来得如此之快。
转折就在后厨一滩湿滑的小水洼。
早已熟门熟路的少年,端着盘子走过去,这是他的必经之地,冷不防踩到了这一滩水,脚下一滑摔倒在地,连带着手中三四个盘子也碎了个稀巴烂。
老板听到动静走了过来,看清眼前这一幕后,没等江宓扶着椅子站起来,就怒不可遏道:“冒冒失失!你就是这么端盘子的?你给我走人!”
所有人都惊了。
阎海楼皱了皱眉,觉得这老板仿佛在搞笑,“几个盘子而已,摔碎了就摔碎了,这傻崽天天起早贪黑给你刷多少盘子,帮你解决难缠的客人,还帮你搬东西,腰都要直不起来了,他那么辛苦,难道就不值这点钱?”
整个后厨就是一个小社会,除了三名少年外,还有几名年纪稍大的老员工,见几个少年勤快,老员工自然就懒了,菜也不爱摘,摄像头拍摄不到的地方,洗东西也充满着敷衍,一大堆工作自然就落到三个少年头上。如果大厅内,客人指责啤酒饮料没了,去仓库搬酒、搬饮料的又是他们,其中又以江宓最勤快。
他一个富家少爷,这些天总算搞清楚了最基础的物价。当地超市里一个普通的盘子,少的几块钱,多的撑死也就十几块钱。这傻崽摔了四个盘子,扣他一点工资就行了,把人赶走这不搞笑呢么?
让这老板大白天打着灯笼找,整条街都不一定能再找出一个这么勤快能干的。
大少爷的仗义执言,让江宓展颜一笑,还朝他眨了眨眼睛,似乎很感动的样子,阎海楼瞅了个正着,下意识别过脸去。
他想说,自己只是见不得老实人被欺负。
江宓撑着摔疼的腿,注意到背景板中周毅轩面上那一副踌躇为难却不敢帮劝的样子,心里很清楚,这一周他获得的镜头太多了,几乎每一次都踩在某人的逆鳞上,所以这一次是非走不可了。
果不其然,老板很快就对自己的愤怒严苛,做出了解释:“江宓的能干,身为老板我都看在眼里,非我不近人情,而是他摔了我们店最好的盘子,那可是两年前我去省城文化节买的限量款,现如今已经绝版了。你们看,这上边是不是有金丝边花纹?”
老板从地上捡起一个瓷片,指给大家看。
大家定睛仔细看了几秒,果然发现了跟其他盘子的与众不同之处。一时之间,“卧槽”之语都在心里刷了屏,不知道该吐槽这其貌不扬的玩意儿居然还是限量版,还是吐槽老板把限量版的高价盘子跟普通盘子混在一起的奇葩行为。
“这盘子造价不菲,我没让这孩子赔偿,而只让他走人,已经是看在最近他努力劳动的份上,对他好了,不然换了一个人,我肯定要领他去公安局。”老板理直气壮道,他也不要其他人劝或者私下掏钱赔偿,只说自己很爱这套盘子,如果看到江宓的脸,就会睹物思情,想起被他摔碎的盘子。
总归一句话,江宓非走不可。
临走时还结了剩下的工资,似乎非常迫不及待。
“你这老板不会是故意的吧?”费尽口舌得到这结果,本来脾气就不好的阎少爷都怒了,正当他准备跳脚时,一瘸一拐的少年拉住了他,“没关系的……”
那冰凉凉的手牵着他。
在那双清灵眼瞳的注视之下,阎大少爷的狂躁神奇地被安抚下来,但他挑了挑帅气的眉,毫不示弱,反手将这好脾气的傻崽拉住,破口大骂道:“妈的走就走,这破地方谁爱来啊!我陪你去其他店找工作!”
“嗯好。”江宓顺势答应下来。
观察室内,女观察官安妮摇头,一副看不下去的样子:“这新人太没用了,打工还没到十天就被开了。”
柳观潮却持其他意见,道:“此言差矣,这一次不走,后面还是要走。一家店想逼走一个员工有无数种方法,怀疑你偷吃客人的餐点,库房财物有损失,逮着你偷懒闲聊等等,这一次走起码保有体面,大家都很同情他。”
“你说得很有道理,可如果换做我,我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安妮信誓旦旦,“一家小店而已,能翻得起什么波浪,敢陷害我,那我就见招拆招好了。在剧情里被解雇,导致失去镜头,说到底还是那个小新人自己能力不足,无法翻身。他的演技是不错,可经验上面还是太稚嫩了。”
“是吗?”因为无话可说,柳观潮只好回了一句反问。在他看来,安妮跟他两人纯属是半斤八两,坐在观察室里纸上谈兵唠唠嗑还可以,实际下场说不定被人骗得连底裤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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