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宓叹了一口气,面上摆出恰到好处的懵懂迷茫。
“我亲爱的弟弟,你醒了?”秦海焰嘴角扯了一个温暖虚假的弧度,他在江宓面前蹲下,掏出一袋食物,撕开包装袋,“半天过去了,你肚子饿了吧,我给你喂点流食。放心吧,我不会杀你。”
秦海焰一边说,一边给江宓喂食,态度竟出乎意料的有耐心,只是食物见底后,江宓又被迷晕了过去。囫囵一天下来,他神智迷迷瞪瞪,不是吃就是睡,几乎没有多少清醒的时刻。
唯一有感觉时,他感受到有人掰着他的下巴,在给他灌药。这喂药的手法相当娴熟,不是秦海焰,应该属于帮凶。
江宓强行掀开眼皮,这双手掌心温热,气息非常熟悉,药片味道也是。药顺着喉管落入胃部,江宓强撑的精神体再次被抽离。
这一个瞬间,他已经完全理清了所有线索,只等将它揭露的那一刻。
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失踪让秦家上下心急如焚。从接到勒索电话的那一刻起,秦海楼就已经凝固成一座雕像,没有一丝活气。
到了遗嘱公布那一天,绑匪再度拨来通讯,这是一个视频电话。
秦海楼快速接起视频电话,脸上挂起了寒冰,强行压下心中的担忧,语气凌厉:“秦海焰,你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不去自首还罪上加罪?”
“大哥别怂恿我去自首了,我不会去的。”秦海焰丝毫不怂,他口气嚣张道:“如今这傻子在我手里了,你快准备五千万美金,我发誓钱到手我就放人。如果你敢报警我就撕票。”五千万美金,约等于三亿多人民币,正好是秦家目前能动用的一笔钱,当然了如果强行取走,秦氏短期内会伤筋动骨,但长期来说影响并不算大。秦海焰姓氏顶了一个秦字,倒也没把事情做绝。
说罢,他手持一把刀,摁在昏迷的江宓脖子上。
傻子被绑架时,身上仅着一套宽松的棉质睡衣,脚上也乖乖套着双袜子。如果不是视频身后的场景不对,脚下的袜子也刮了灰,有那么一个瞬间,秦海楼还以为这孩子在家里睡大觉。
少年肩膀弱小单薄,趴在床垫上安眠,仿佛什么柔弱的小动物,成年人几根手指就能碾死。
秦海焰把刀往里贴了几分,感应到视频那头呼吸乱了,他心满意足地挑了挑眉,表情相当桀骜不驯,不复先前下跪时的谦卑。
“我亲爱的大哥,快去准备赎金吧,不然面对咱这可爱的弟弟,我可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秦海焰的想法很简单,自首是不可能的,与其坐等警方查到他头上,不如狮子大开口勒索一票,潜逃出国。
男人冷静谈判:“我要确认一下,他是睡着了,还是被你弄死了,我不会报警,你让他跟我说几句话。”
“那么麻烦。”秦海焰嗤了一声,他看了一眼身后。好像确实如秦海楼所说,隔远了,视频画质不太清晰,床垫上的江宓正趴那睡觉,胸口和呼吸的起伏不明显,仿佛失去了生命征兆。
为了钱,秦海焰只能照做。
他放下手机,走过去,把傻子摇醒,“醒醒,讲个电话。”
他没有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下药过猛,他粗暴的摇醒成功了。可江宓过于困倦,睁着惺忪的睡眼,对秦海焰的呵斥爱答不理,脸蹭了蹭床垫后继续睡。
然后下一秒,少年被泼了一身水,冰冷的水流顺着脖子往衣服里钻,人直接给惊醒了。
秦海焰满意地放下水桶,拿刀低声威胁道:“乖孩子,醒了就过来,跟你海楼哥哥讲几句电话,让他好好拿钱赎你。”
少年的脸很快出现在视频通话中,秦海楼一见,眉宇皱成山峰。这孩子的样子狼狈,浑身湿漉漉,几缕湿发还黏在白净的脸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大睁着,眼白四周却透着丝丝缕缕的红,整个人看上去很茫然。
“哥。”咕噜噜的话从喉咙里滚出来,很显然受了委屈,处境并不好过。
秦海楼被这一声唤得心房塌陷,然而越是怒气冲天,他的面孔越是冷凝,轮廓棱角锋锐如刀,眉宇渗出几分寒意。
他冷声道:“这个人质价值五千万美金,你就这样对他?”
这一刻他面容冷峻,眸如冰雪,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秦海焰一生当中交过不少女朋友,也曾为一个女人真心实意动过情,当下立即读懂了这个眼神,他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大哥你竟有这样的心思,敢情这笔赎金我还要少了,为了这傻子,怕是十个亿你都愿意给。”
秦海焰笑得癫狂,一个激动,刀子割了江宓的脖颈一小寸,鲜红的血流了下来,衬着细白的脖颈十分鲜明。傻子瞪圆了眼睛,似乎吓懵了,泪花儿在眼眶里打着转。
视频那头秦海楼还没警告他注意轻重,黑暗中就有一个人提醒秦海焰,秦海焰只好放下刀,切断视频。
他自以为胜券在握,木塞一拔,还开起了香槟,而江宓再度被灌了药。
可约定时间一到,废弃工厂里却来了不止秦海楼一人,秦家其他人也来了。秦海莺高跟鞋一踏入工厂就破口大骂:“秦海焰你丧良心啊你!有你这样做绑匪的吗,狮子大开口要三个亿!他妈的三个亿,你怎么不去抢银行啊?”
罗律师也紧随其后,他冷冰冰地一扶鼻梁上的眼镜,看向秦海焰的目光很不赞同。
人一多,秦海焰神经就紧张了。
他摔掉手中喝到一半的酒瓶,重新拿刀对准傻子的脖子,没憋出怒火朝秦海楼喝道:“你交钱就好,叫那么多人来干什么?你是想让他死是不是?”
又一次利刃刺入肌肤,鲜血淋漓,几乎逼近颈动脉。大家几乎能想象得到,血管迸裂大出血的画面。
被这一幕刺激到了,男人瞳孔微缩,恨不能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人护下。
秦海莺他们叫嚣得厉害,一见真要出人命了,立马也闭嘴了,心中对秦海焰充满怨怒,心道这一年你早不杀晚不杀,现在他们都要蹲监狱了,赶遗嘱公布才杀。罗律师就在场,也见证了一切,根据遗嘱内容,他们算是没照顾好江宓,注定一个屁都捞不着。
罗律师也劝道:“海焰少爷,你做事不要老是冲动,把刀从江宓少爷脖子上移开,不然很快你会后悔的。”
他疯狂强调时间和后悔两个概念,却把秦海焰被刺激得更加愤怒。“滚!!老子不会后悔!!!”他没能听懂罗律师苦口婆心劝说下的深意。
就在这时,凌晨的钟声敲响,所有人都愣住了。
因为这是一道丧钟。这附近有一个教堂,大家踏过足迹所以知道,如果有人死了,教堂就会为死者敲响丧钟以示庄重,这是西方习俗。秦海清曾去国外修习过画技,他对这些习俗略知一二。如果丧钟连续敲三次,每次敲三下,代表死者性别为男。
敲丧钟没问题,可这响的时间点有问题。
这三更半夜的,有谁死了?
“这丧钟为谁而鸣?”秦海清下意识喃喃自语,惹得秦海莺朝天翻了个白眼,赏了他脑门一巴掌,她大骂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联想到文学作品上去?”
然而他们不知道,这场深夜大戏,此刻才真正开始。被秦海焰禁锢在胸膛前的傻子,眼神已然变了。
第69章 最好的礼物
“你们别过来,再过来一步,我就杀了这个傻子!赎金呢,快点拿出来!”秦海焰高声威胁,手中刀子乱挥,如一只夜幕下虚张声势的野兽,谁劝都不好用。
只是他威胁还没放完,他用蛮力制服出的傻子,突然侧过头,那双漂亮的眼睛布满冰寒阴戾的光芒,冷冷看了他一眼,似是辨认道:“秦海焰?”
明明脖子被抵住了刀,生命备受威胁,可江宓这么一个凌空横瞥而来的眼神,让秦海焰察觉傻子似乎变了一个人。
他愣住了原地。
这不是傻子能拥有的眼神,这种厌恶又冷漠的眼神似曾相识。
……这个眼神的主人是谁?一道寒意从脚底蔓延,秦海焰无端端打了一个寒颤,举刀的手颤抖,他想起了高高在上的秦老爷子。
秦海焰本人是一名私生子,生母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夜总会舞娘,凭借几夜露水情缘一举怀孕,晋升成了老爷子的情妇之一。可老爷子根本看不上他们这对母子,秦海焰在秦家的日子看似风光,实则备受冷落。他不像秦海楼是原配太子爷,从小养尊处优、享受佣人众星捧月般的伺候,从不需要争取什么,就有人上赶着把东西送。他秦海焰空有少爷的头衔,想要什么却只能耍一些阴险下作的小伎俩,为此常常招致秦严崇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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