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言给他打了一串省略号:“我只知道做造型的时候,理发师的角度是能看到客人手机的。”
更何况今天给他做造型的这位,水平一流有口碑,同时也很嘴碎,总是在微博和朋友圈里发些似是而非的东西。一想到造型师今天回去以后,可能就要助力散播何羽鞍的相关谣言,贺言差点就笑出声来。
崔远洵难得跟人讨论一次娱乐圈的八卦,却没有收到回应,略微有些失落地放下手机。又看向张昼,用眼神谴责张昼不回答他的问题。
张昼更无奈,只能退一步,指了指正在运转的机器:“等会儿结束了跟你说。”
又是摄像头,记录一切却扭曲一切的工具,让所有东西都变形。崔远洵这两天看了第二期,惊讶地发现自己说的很多话被移花接木换了对象,甚至好几个动作表情都重复出现了,杜别舟却毫不在乎,让他别挑三拣四:“给你的人设已经够好了,你怎么不看看许心哲,被你演技碾压还被导师骂,差成什么样了。你当面跟何羽鞍顶嘴吵架,都能加上别人的点评说你是专注演戏。”
“这次的戏需要出外景,而且连续几天都要拍夜戏。”何羽鞍已经讲完了,“我会给你们时间排演,也希望你们做好充足准备,还有什么问题吗?”
崔远洵是有的,所以他马上举了手。
何羽鞍说:“既然没有就先散了。”
“何导。”崔远洵锲而不舍,“这是真人真事改编的吗?”
第43章
剧本的封面上写着打印出来的标题。
《钓鱿鱼的人》。
高考失败的弟弟,在数次找工作受挫以后,选择跟哥哥一起登上远洋的渔船。哥哥总是好几个月都不在家,回来的时候带着厚厚的钞票和一身的鱼腥味。
哥哥并不赞同弟弟的选择,但最后还是和弟弟同行。兄弟俩都以为这是一次普通的远航,等回来时,哥哥会换个职业留在陆地,跟未婚妻正式结婚。弟弟可以拿着第一次赚来的钱,去跟那些考上大学还没有经济能力的同学炫耀。
但他们被迫卷入了意外之中,渔船漂泊海上,船员互相厮杀,两人再无归期。
虽然只是用了背景,里面的起因和具体人物都不一样,但实在是太眼熟了。前些年曾经轰动一时的某个案件,就是这样的故事。当时也有很多人说,这么精彩,应该拍成电影。
“是。”何羽鞍没有回避,“几年前就在写这个了,但想来想去,不可能过审,只能在综艺里拍个短片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有的前期准备工作都是做好了的,甚至连渔船都还原了,只需要从仓库拖出来就好。
他看崔远洵还是紧锁着眉头:“怎么?这种社会事件改编成艺术作品很常见,又不是传记片,不需要当事人的同意。”
“我知道不需要,但……”崔远洵还是有说不出的怪异感,想了又想,却不知道如何表述。
何羽鞍却不耐烦了:“我刚才说过了,你可以不演,我又不是找不到助演的人。到时候,几次都没机会上场的人可是你自己。”
他把选择题扔给了崔远洵,带着隐隐的威胁。
毕竟不管怎么剪辑,演员事实上多次没有参演,也不能无中生有给他剪出来。何羽鞍如果宁愿用外援也不用崔远洵,更会让人议论。
可惜对方是崔远洵,这在崔远洵那里根本就不算一个选择题,崔远洵只会继续说:“这不是我演不演的问题。你这样不公平,这是比赛,这个题材太好了,天然就有优势。不管你拍得怎么样,产生的讨论度都会远高于别人的。”
何羽鞍停住脚步,看异类一样的眼神看着崔远洵。
“你经纪人天天买八百个通稿,你和贺言自带营销住在热搜里恶心人,多少想靠着这个节目搏一次的演员都被你们分流,这叫公平吗?”
“不公平。”崔远洵说,“就是因为戏外的事情太多,拍戏本身不能也这样搞。”
何羽鞍觉得这个讨论已经到匪夷所思的程度了,过半天他才说:“你真应该大红大紫。”
“没必要吧,足够演戏就行了。”崔远洵不知道怎么话题又跳到了这里。
“让大家多接触一下才行,你值得被全网骂。”何羽鞍说完,摔门而去,“真他妈好大一朵白莲。”
也没有交代这个戏到底改不改,到底给谁演。演员们面面相觑,更不知道这一段会被剪得剩几个镜头。
张昼是最忧郁的,前几天已经被耽误,今晚的新约会看来也离泡汤不远了。
他的新女友问他,他和何羽鞍到底是什么关系,是贝格与维斯康蒂,还是小康与蔡明亮,或者是某大导与他一直在当女主角的老婆。
“他也用过别人当主角。”张昼说。
“但拿奖那部是拍的你。”女友并不赞同,“第一部 也是你。你在他的镜头下是不一样的。”
“是一个很好用的工具。”张昼最后说。
但现在,工具居然想把那个人从泥潭里拉出来。
前天晚上因为贺言的事情,他们大吵了一架。原本以为今天大概也不太和谐,但何羽鞍过来的时候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看起来格外正常。
“不用点菜。”看何羽鞍准备要菜单,张昼抢先说,“我提前定了套餐。”
何羽鞍把手放下,似笑非笑:“怕不是给我准备的吧。”
“你如果这么过意不去,想给我报销也行,”张昼把服务生叫过来,问人家,“等会儿可以开发票吗?”
服务生说:“好的先生。是要开个人还是企业?还有提醒一下要加上税点,这样可以吗?”
“开个屁,滚蛋。”何羽鞍说完,发现有些歧义,又跟服务生说,“不是说你,我让他滚。”
等餐前酒送上来,何羽鞍喝了一口,说:“今天你请客,就当庆祝我四十岁生日。”
“那都是明年了。”张昼记得,“明年一月。”
“我也不一定能活到那个时候。”何羽鞍轻松得像在讨论猪肉涨价,“你前天不是在医院听到医生说了吗?保守治疗活不了多久,做手术可能死得更快。我家老头真有意思,遗产一分钱没给我,把导致他猝死的遗传病留给我了。”
这本来应该是比较悲伤的时刻的,但张昼前天已经伤感过了,何导那天说,如果人生真的是一出戏剧,自己已经赚够了票价。
现在他骤然间脑海里冒出崔远洵在手机上打的字。
“你在笑什么?”何羽鞍很想把酒瓶扔到张昼脸上去。
张昼立刻正色道:“你想开点,起码不是马上风死的。”
“去你妈的,”何羽鞍不明所以:“我比你洁身自好多了,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前菜都上了,你不吃吗?”张昼马上转移了话题,“别光喝酒了。”
何羽鞍又喝了一大口酒,杯子已经见底,他说:“你看,多离奇。一辈子都想逃开他的阴影,最后还是毁在他的手里。”
“你是在说你爸和你,”张昼当然听了出来,“还是贺言?”
“贺言……昨天管档案的老刘跟我打了电话,他说贺言去问他了,有没有人去查过那份资料。”何羽鞍也没回避,“老刘支吾了几句,贺言就听出来了,还让他别说谎,自己在录音。”
“虽然他最后也没说,但大概离我被发现也不远了。”
“你如果不这么再三提醒,人家说不定已经忘了。”张昼说,“大家都是普通人,不要在普通人的身上去寄予你的愿景。”
何羽鞍本来已经拿起刀叉,开始分割送上来的牛排,听见这话,又抬眼看向张昼。
“不会忘的。”何羽鞍说,“再过多少年,也不会有人忘记自己的母亲死在眼前。”
第44章
贺言在回来的路上,看了一段视频。
内容是李深发给他的,他问李深不好好工作,在角落里拿着手机笑什么。李深为了自证那根本就没有的清白,把视频发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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