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尸体在主题里的人物名称是“王老板”。
主题里有这么一段话:“我想我可能是疯了吧,时常分不清梦还是现实,我想修正自己曾经做过的选择,这辈子,我好像一直在做错误的决定,因为年轻,因为愚蠢,因为无知,因为阴差阳错。
我经常会做梦……在梦里我没有被王老板骗走所有积蓄,那是我第一次想反抗被弟弟捆绑的命运,我以为跟着王老板就能够让我出人头地,在梦里我没有因为贫穷自卑和不甘而错过喜欢的女生。我会和她结婚,开一家小小的杂货店,就像以前我们谈恋爱时说过的那样,会生两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根据嫌犯的身份,在嫌犯所在县的失踪人口名单里,很快找到一名符合条件的王姓商人。
据档案记载,他已经失踪七年。
唯有第三具尸体一时找不到详细信息……
那是一具女尸,年龄三十岁左右,头发干枯、脸庞干瘪,长相平平。
他们正想去看看主题内容具体是什么,就听沉默不语的密室老板忽然开口:“她是我的妻子,因为一些事情,我不得不娶她,她是个疯子,精神有问题。”
他看着派出所里的一圈人,平静地陈述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你们在失踪人口档案里找不到她,因为她没什么亲人,嫁给我之后最亲近的人就是我,所以没有人发现她失踪,更没有人会去报案。”
季鸣锐也算办过多起重大要案的人了,但是这起案子的诡异程度不比之前几起案子低,一个密室老板,店里的三个主题,藏了三具尸体。
这家店在网上预订量庞大,月销一百多笔。
每天都有人和这些尸体打交道,和一个杀了三个人却从未暴露过罪行的凶手有说有笑。
季鸣锐胳膊上起满鸡皮疙瘩:“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就为了藏尸?”
密室老板抬起他那张沧桑的脸:“这三个密室主题,就是我的人生。”
“没有为什么,非要说的话,或许是因为到一定年龄之后,回顾自己这半生,发现过得一团乱吧。”
隔着审讯室那扇玻璃。
解临一反常态,没有说话,在仔细询问池青有没有受伤之后,他就变得异常安静。不只是此刻,在大部分参与案件的时间里,解临身上都有一种很深的、看不透的气息,就像他之前读不到的那个解临又回来了一样。
池青不善言辞,想问“怎么了”又一时间开不了口,最后他试探性地、将手覆在了解临手上。
他一般不会主动去听别人在想什么。
一是觉得冒犯,二是不感兴趣。
但是去碰解临并不存在这样的问题,除非解临想让他知道,他才会听见。
而且……他第一次对人产生好奇。
只是这个时候池青还不知道这不是好奇,而是想要了解一个人的心情。
池青的手覆上去的时候,解临低垂的眼眸转向他,看了他一眼。
“很多情绪对我来说都很陌生。”
池青说,“别人不开心,我也很难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也不想知道,以前我并不在意这些,但是现在好像不一样。”
池青后半句“当然你不想说也行”还没说出口,解临那片沉默在他面前丢兵卸甲似的消退。
【没有不开心。】
【我只是怕控制不住。】
解临对他开放权限以来,池青听到的都是都是比较正常的日常内容。
这是第一次听见解临在心里想“犯罪”。
【我知道他为什么杀人,想做的事情没有做成,想娶的女人嫁给了别人,他后悔很多事情,在很多重要的人生选择上,他总是选错,后悔跟着那个骗子(王老板)去做生意,后悔娶了那个疯女人……哦,还有他弟弟,他认为是他们一步一步毁了他的人生。】
【我甚至能感受到他在剔除他们的皮肉,把一具具尸体制成标本时候的心情。】
池青发现解临对犯罪剖析得越深,就会被这些心里的念头带着往很深的地方去。
解临很小就知道“犯罪”对他有某种吸引力。
他身体里的某个部分,也许会像深渊一样吞噬他。
池青似乎有些明白他之前为什么读不到解临了,因为他一直在压制自己,压制自己对犯罪的……“渴望”。
池青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说:“上次我似乎回答过你这个问题,杀人的是他,不是你,你也永远不会变成他。”
解临愣了愣。
他第一次那么清晰地感受到池青这个能力意味着什么。
通过触碰在一起的手,池青能很轻易地把他拉回来。
不过解临没能感动太久。
“如果想想也犯法的话,”他听见池青继续说,“我犯的法也不少,在认识你以后的很长时间,我时常在想怎么才能不着痕迹的让你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以至于我为此储备了多套完美犯罪方案。”
解临再度陷入沉默:“……”
如果不是因为了解这人。
他恐怕很难听出来这是他的恋爱对象在安慰他。
池青第一次在别人的情绪身上花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他说完这番自认为应该能缓解解临情绪的话之后,等着解临给他反馈,冷冰冰地问:“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解临不知道自己此刻该摆出什么表情,最后很给对象面子地说:“听你这么说,我确实感觉……好多了。”
第90章 公开
简单盘问过后,密室老板和他的那份犯罪档案很快被转移给其他组,总局派几名刑警过来接人。
刑警:“听说是有人玩密室的时候发现的?需不需要局里安排心理医生做案后辅导?正常人遇到这种事情很可能会产生心理阴影,这样吧,我马上联系局里的心理学专业,让他们……”
季鸣锐叹口气,打断道:“不用,他们不是正常人。”
“人你也认识,是你们总局里那两名顾问,同窗共事那么久,他们俩什么性格你应该清楚。”
一听是那两人,刑警立刻把“让心理医生过来一趟”的想法按了下去。
把人押上车之前,刑警一只手拉着车门,探出来半个身子,问:“不过他俩怎么好端端的会去玩密室?”
季鸣锐:“……”
这个奇怪的问题他也没办法回答。
刚才光顾着审人,两位同样很有“问题”的当事人还没来得及审问。
隔间里。
池青覆上解临的手之后,解临身上那股不对劲的感觉漫漫消退下去。
在池青想收回手之前,解临又懒懒散散地来了一句:【你松开的话我等会儿可能还会难受,我看到密室老板一次,我就难受一次。】
池青透过玻璃窗,看了一眼隔壁,直接戳破道:“他人都走了。”
【他走了也没用,他在我心里阴魂不散。】
池青:“……”
池青一开始还当真,抓着他的手没放。
明明之前碰一下他手浑身上下都会僵住的一个人,现在却垂着眼主动去牵另一个人的手。
直到解临得寸进尺,动了动手指,进一步要求:【换个牵法。】
【我牵你过马路时候的牵法,会让我更好受一些。】
池青:“……”
池青算是知道他现在是一点事儿都没有了,纯粹在逗他玩。
池青冷着脸松开手:“我看你还是难受着吧。”
池青手刚松开,房间门被人推开。
季鸣锐带着一叠沉重的袋子,把袋子“啪”地一声拍在桌上,然后从边上笔筒里抽出来一支笔,一言不发地看着对面两人。
气氛很是沉默。
“做笔录是吧,”解临打破沉默,主动说,“这流程我熟。”
季鸣锐翻开那本史无前例之厚的笔录本,还没往上填字就已经累了:“你俩是熟,不光熟,你俩还特熟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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