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述瞥了他一眼,谢洛生笑盈盈的,容述也就由了他去。
一场商谈不欢而散,临要走时,薛明汝却突然来了,说:“宋老,关于此次会长推选,我有话说。”
他一出现,薛明志脸色都变了,阴沉沉地盯着薛明汝。
宋老看了薛明汝一眼,又看向薛明志,沉吟道:“你想说什么?”
薛明汝微笑道:“宋会长,我薛家可有此次推选的机会?”
“自然,”宋老说,“不过令兄不是已经作为薛家代表推选了……”
薛明汝说:“他说的不算。”
他话音一落,薛明志腾地站起身,说:“薛明汝!你说什么?!”
薛明汝神情从容,看着宋老,道:“麻烦宋会长了,我已经同我父亲商议过了,他已经将这件事全权交给了我。”
他视薛明志如无物,薛明志脸色越发难看,冷声道:“薛明汝,我才是薛家的大少爷,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说我说的不算!”
薛明汝这才将目光移在他身上,他抬手一巴掌就甩了过去,道:“凭什么?”
“就凭现在薛家是我当家,没了我,你今天还能站在这里大放厥词?”
他那一巴掌打的在场众人都愣住了,薛明志脸颊火辣辣的,面色由白转青,恶狠狠地盯着薛明汝,神情狰狞,几乎就要朝薛明汝动手,“你敢打我?”
“不过一个歌女生的贱种也配当薛家的家?”
宋老怒极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够了,这里是顾园!你们的家事要吵滚出去吵!”
薛明汝倾身施了一礼,道:“是明汝失礼了。”
“宋会长,来日正式推选会长,薛家将由我作为代表参加。”
宋老揉了揉眉心,道:“罢了,你们自家的事情自家商议,闹到人前像什么样子!”
薛明汝笑道:“您说的是。”
一场会谈无疾而终,宋老一走,容述便和谢洛生,薛明汝三人一起走出了顾园。
薛明汝叹气道:“薛明志欠了一大笔赌债,这才和李耀泽走到了一起,那个蠢货,也不想想,要不是看在薛家是商会元老,李耀泽哪里会理他?”
几人停在顾园外,容述道:“你今日当众驳他面子,回去他说不定还要告你一状。”
薛明汝笑了,说:“由他去,老东西抽大烟都快把自己抽死了,哪儿有心力管他,”他眼里有几分嘲弄,“如今那老东西的大烟可全靠我供着,不敢再给我惹麻烦。”
“你放心。”
容述抬眼看着薛明汝,道:“梁家怎么会突然支持李耀泽?”
薛明汝沉吟道:“我也不知,回头我就让人去查。”
容述说:“除了梁家,还有其他几个原本是观望的,都突然选择了李耀泽,背后一定有古怪。”
谢洛生蹙眉道:“难道真要让他接任商会会长?”
“洛生,谢氏纺织公司失火后,去巡捕房报案了吗?”容述想起什么,问他。
谢洛生当即道:“报了,当时我和张经理去查过,那场火一定是人为纵火,只不过没有抓住真凶,我们便报了案,只不过巡捕房一直没有查出纵火凶手。”
容述不紧不慢地说:“既是人为纵火,就一定有迹可循。”
谢洛生和容述对视了一眼,说:“我这就让张经理再查当晚值守的工人。”
薛明汝闻言笑了笑,说:“恶意纵火打压同行在这个节骨眼上可大可小,李耀泽要是沾了官司,还做什么会长,谁敢推他做会长?”
容述不置可否,他道:“你留意一下薛明志,商会的事情有我。”
薛明汝笑道:“好。”
“我先回去了,舒婉还在等我一同去医院,”他嘿然一乐,说,“舒婉肚子显怀了,这么大。”
薛明汝还比划了一下,再没有半分人前的精明气势,眉开眼笑道:“简直像做梦一样,只有摸着舒婉变大的肚子才感觉我真要做爹了。”
容述失笑,薛明汝想起什么,凑近了,压低声音说:“毓青,我听我岳父说华北约摸是要打仗了。”
容述心中一凛,点了点头,薛明汝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声“走了”就转身离去。
第57章
谢洛生旧事重提,再查年前的谢氏失火一案,没成想还真让他查出一点蛛丝马迹。那人是当天烧伤的工人之一,叫洪志,在火灾里烧伤了手臂,谢洛生曾去看过他,是个面容黝黑的中年汉子。
洪志是在车间里被叫去的,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张经理,小声地说:“经理,少爷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张经理瞥了他一眼,面上似笑非笑,看得洪志心里咯噔了一下,没来由的有些不安。他头一回见谢洛生就在医院里,谢氏的少东家很年轻,生得斯文俊秀,说话也温和,在他们出院后还给了一笔丰厚的抚恤金,让他们安安心心地过年。洪志听说这位少东家是位医生,压根儿不会管理公司,洪志在厂子里已经做了十年了,对谢洛生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少爷有些瞧不上。
直到站在办公室门口,张经理屈指敲了敲门,就将洪志带了进去。
“少爷,洪志带到了,”张经理说。
谢洛生坐在办公椅上,随口嗯了声,头也没抬,看着手中的文件。张经理也不说话,站直了身立在一边。办公室是谢远行用过的,一应陈设如旧,洪志抬起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谢洛生,又垂下头,叫了声,“少爷。”
谢洛生没搭理他。
办公室里安安静静的,只有谢洛生翻动文件夹页的声音,缓缓的,每一下都像无声地叩问压在洪志心头,他心里的不安更甚,过了片刻,忍不住又道:“不知少爷叫我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谢洛生这才抬起头,他看着洪志,微笑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洪志心头一松,原来是为了这个,忙道:“多谢少爷关心,已经结了疤,大好了。”
谢洛生说:“那就好,”他顿了顿,说,“听张经理说,你已经在谢氏做了十年了?”
洪志应道:“回少爷的话,已经十年整了,我是谢氏纺织招的第一批工人。”
“十年了啊,”谢洛生笑盈盈道,“可我怎么不知道我们谢家竟然养出了家贼?”
洪志面色微变,强笑道:“少爷……您说什么家贼?”
谢洛生看着洪志,突然扬起手将文件夹狠狠地砸了过去,就摔在洪志被烧伤的手臂上,他冷冷道:“什么家贼?勾结外人火烧公司的家贼!”
“我不知道少爷在说什么……”洪志梗着脖子,看着谢洛生。
谢洛生交叉着手指,将手肘搭在桌上,又笑了起来,道:“不知道?”他端详着这张憨厚的面颊,缓缓道,“上个月你儿子在四方赌坊赌钱,花了一千大洋,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洪志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嗫嚅道:“是我家中多年……多年的积蓄。”
谢洛生勾了勾嘴角,捏起一沓薄薄的纸丢在洪志面前,说:“你在谢氏做了十年,领了多少薪水,我会不知?”
“至于你的妻子,”谢洛生声音不疾不徐,却透着股子压迫,“以她在李家后厨做帮佣的薪水,多少年才能赚一千大洋,嗯?”
洪志望着谢洛生,额头冷汗涔涔,半晌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少爷,我,我知错了!”
谢洛生说:“不,你不知道。”
“你知道你烧毁的那批货物值多少个一千大洋吗?”谢洛生轻笑道,“更不要说你烧毁机器,烧伤的工人——”他的语气更沉,目光冰冷地审视着洪志,看着他微微发颤的肩膀,“够你们一家三口吃一辈子牢饭。”
洪志到底只是一个生活在底层的工人,眼睛都红了,忙求道:“少爷……”
谢洛生踱步而出,冷声说:“你和谢家到底有什么深沉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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