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逾岸?”
蔺逾岸抬起头来,茫然道:“你叫我?对不起,我走神了,什么事?”
“没事,我问这个电话可以吗?”
他看见Jacob手掌心放了个小小的翻盖机——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种型号了,不过几美元的联系工具也不奢求更多。他点了点头,下意识要掏手机,忽然想起这里应该是现金支付才对,又摸出在机场换的一些美元零钱。
他一边麻木地数现金,脑子里一边对自己说:都不重要了,自己已经决定要为这段无始无终的纠缠画上句点,就这样吧。
他付好钱后,又退到微信联系人的界面,手指摸上闻一舟的名字。他无意识地向左划了一下,出现了“删除联系记录”的猩红提示。
蔺逾岸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决心下得很足,但也真舍不得删。
零散的,碎片的,两人联系的记录,虽然在旁人眼中,这里面根本没有什么值得纪念的内容,语气大多克制生疏,内容也无关紧要,没有什么心情的分享,甚至没什么轻松的闲聊。但对于他而言,毕竟贯穿七年,记载着太多只有自己明白的心意。
就在这时,一个自背后路过的行人忽然挤了Jacob一下,Jacob踉跄了半步,情急之下扶住蔺逾岸才站稳。
路人不走心地说了句抱歉,Jacob有点不爽,但还是说没关系,他回头对蔺逾岸道:“不好意思啊我没站稳……你,你怎么了?”
蔺逾岸呆呆地看着自己手机——刚才他胳膊突然被撞到,手指一不小心点了删除。
虽然联系人没有拉黑,但闻一舟的名字瞬间就消失在了自己微信消息的首页,连带着数年来所有的聊天记录,都没了。
这就是命运吧,蔺逾岸无奈地苦笑,这的确很不公平,自始至终。
所以也不失为一个合适的结局。
第25章 惦记
蔺逾岸无意间删除了闻一舟聊天记录之后,对方没有再发过消息过来——毕竟之前破天荒的发了三条消息,又破天荒的全都被无视了。只是如此一来,蔺逾岸想要偷偷看下闻一舟的朋友圈,都必须得到联系人界面去搜名字才能出来。
不过闻一舟的朋友圈依旧维持着寥寥无几的空荡模样,除了偶尔被孙燕齐催着发点宣传相关,和一些歌曲的光秃秃分享,什么私人内容也没有。于是蔺逾岸又找到了另一个渠道,那就是乐队的微博号——闻一舟没有私人号,但乐队微博偶尔会转发一些观众的演出感想。于是蔺逾岸便把那些从一定距离外拍摄的观众返图戳开来,再尽力搓大,盯着闻一舟模糊的脸望梅止渴。
作为一个相对小众的音乐演出而言,市面上对于新演出的反响可以称得上好评如潮,不但几个主流音乐播放品台安排了电台和播客采访,还在好几个城市都进行了加场——一次实验性的演出在听众的反向推动下,变成了小规模的巡演。
某日,在蔺逾岸食堂吃饭时悄摸摸刷微博的时候,正巧Jacob走到他对面坐下,随口问:“看什么呢?”
“随便看看,”蔺逾岸欲盖弥彰,但又还是忍不住说:“我们城市的一个乐团,最近挺火的。”
“哦?叫什么?”Jacob问。
“路萨朵,”蔺逾岸说,“不过知道的人应该不多。”
“诶?我好像听过。”Jacob从餐盘里抬起头。
蔺逾岸意外地瞅着他:“啊?”
Jacob凑过来看他手机屏幕:“就是这个!之前谁给我推荐过来着……对,我有一个朋友特别喜欢他们,拉着我安利了好久。”
蔺逾岸顿时喜笑颜开:“是吗!我出国前刚好去看了他们的演出,真的很牛,好喜欢。”
“哈哈哈哈,那我也去探索一下。”Jacob被他的兴奋所感染,“我朋友之前和我说他们是纯音乐没歌词的,我一听顿时就退缩了,感觉高攀不起。”
“不会不会,也不是完全不写歌词,偶尔有和歌手合作的曲目,是有词的。只不过以乐团名义发行的歌确实以纯音乐为主,他们基本都是先小样,再现场,然后把live曲目从录音室里做出来做专辑。”蔺逾岸献宝似地倒豆子,“而且我发现没有人声的歌很适合工作的时候听,如果有歌词我会分心。”
Jacob手一拍:“我懂!赶死线的时候如果没有背景音乐会半天开始不了工作,但是如果有音乐,注意到的时候自己已经跑去听歌词了!”
蔺逾岸点头:“有次我定睛一看自己的打的字,震惊地发现自己居然在敲歌词。”
“哈哈哈哈哈哈!”Jacob大笑起来,“你喜欢音乐吗?”
“还行,”蔺逾岸挠挠脸,“不是很懂,听着玩儿。”
“我也是,”Jacob说,“原来在麦迪逊的时候倒是经常有一些规模场地比较小的演出,因为又近,我还挺常去的。芝加哥就更不提了,就是没车不太方便。”
……
俩人相当欢快地聊了一整个午休时间,要回到训练场之前都还意犹未尽,好像预备铃响了还赖在走廊恋恋不舍的中学生。Jacob说:“晚上结束后,你来我家吃饭吧!”
“好呀!”蔺逾岸欣然答应。
这天的日程结束之后,Jacob先回家收拾了,蔺逾岸还有一些需要和组员沟通的事情,于是多留了一会儿。他绕道去超市拎了一瓶伴手的气泡酒和一些零食,然后发了个消息,到Jacob指定的路口,发现对方正从小巷里面走出来等他。
“这里!”Jacob高高挥手,“我点了披萨!”
Jacob和另外三个男生合租了一栋小公寓,两个不在家,还有一个在赶死线,于是两人霸占了整个一楼客厅。
这里虽然杂乱但还算干净,充斥着不羁散漫的学生风格——巨大的饭桌上搁着笔记本电脑、没洗的咖啡杯和随意扎着口的面包片,墙角坐落着一颗用空酒瓶焊接起来圣诞树形状装置,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海报、挂画和艺术面具。Jacob把刚到的披萨盒放在桌上,拿了两个餐盘,一个玻璃沙拉碗装零食,和两个酒杯。
两个人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相处氛围一向很好,Jacob似乎对体能师的工作非常感兴趣,也对国内的就业环境充满好奇。蔺逾岸对他的问题一点不耐烦也没有,兴致很高地和他聊了很多专业相关的东西。
到气泡酒喝完,第三个室友也回到家之后,蔺逾岸看了一眼时间:“哇,都这个点儿了,那我准备撤了,你休息吧。”
Jacob发出一声轻轻的音节:“啊。”
“其实……”他斟酌着,“倒也不是一定……”
“嗯?”蔺逾岸随口应着,习惯性点开朋友圈看了看,却忽然发现闻一舟发了一条动态。
那是一张照片,色调暖洋洋的,但内容十分寡淡,不过是朝阳下熟悉城市的街景罢了。
甚至说,那景色有点过于熟悉了。这条路蔺逾岸过去几年不知道来来回回了多少遍,正在他从球场回家的方向上。
蔺逾岸有点不敢相信,把照片点开仔细瞧了瞧,的确是球场附近的街心公园,他们偶尔到户外跑步时必定会路过。
Jacob说:“你如果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留下来,我不介意。”
为什么到这里来了?蔺逾岸脑子里一瞬间充斥着各种疑问,这里和闻一舟家或者排练室都是相反的方向啊。
而且闻一舟现在不应该在准备巡演,或者全城跑吗?应该很忙才对,这人又不爱出门,怎么逛到这边来了。
“蔺逾岸?”见他没反应,Jacob叫了他一声,“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对不起,我在看手机,”蔺逾岸赶紧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子上,“你刚说什么?”
“我说,”Jacob浅浅吸了一口气,“时间很晚了,你可以不用回宿舍。”
“为什么?”蔺逾岸不明所以,“宿舍也不远啊。”
Jacob没办法了:“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我在邀请你留下来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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