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走眼(48)

　　“我管他们怎么说你！你的事跟我无关！你跟他们说啊！说我不是你儿子！你不是一直都是这么说的吗！”

　　“我早该这么说！一开始我就不该管你！狗杂种！”又是 “哗” 的一声巨响，“凭什么…… 我掏心掏肺对你，你骗我，背叛我…… 除了盯着有钱人的口袋你还会干什么！不要脸的 dang 妇，你就非要让我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吗！？”

　　“我不是元祐瑛！我丢脸也丢不到你头上！”

　　“哈，哈哈…… 谁不知道金承中的儿子是同性恋！你像条狗一样跟在他屁股后面，被人说闲话还觉得脸上贴金了是不是，贱货！？”

　　男人的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穿过房门传到楼道里，金钰收回按在门把上的手，而后听见良元带着怒意和哭腔的声音。

　　“只有你觉得我贱，只有你说我是狗！你是怕我给你丢脸还是怕被人知道其实你自己就是一条狗！？”

　　“你……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我打烂你这张嘴！”

　　耳光声再次响起，紧接着有人摔倒在地上，尖叫和咆哮已然失真到了分不清谁是谁的地步。

　　混乱中有人跑动，脚步声瞬间到了门边。

　　金钰后退半步，险险避开迎面摔过来的门板，良元散着头发从屋里冲出来，眨眼消失在楼道尽头。

　　152.

　　脚步声迅速远去直至完全消失。

　　金钰站在门和墙壁之间的死角处，一动不动地看着那铁门缓缓恢复原位，但没有完全合上。

　　良元跑地很急，离开时并未注意到被挡在门后的自己，但就那么一闪而过的背影，他知道他一定是哭了，而且哭得很伤心。

　　片刻的安静过后房间里又传出响动。男人从地上爬起来，低声咒骂着冲到玄关想要追出去，忽然一个高个子年轻人从门后横踏出一步挡住了他。

　　“你是……”

　　“良叔叔。” 金钰很客气地笑了一下，“真奇怪啊，您还不认识我，却觉得良元和我做朋友很丢脸。”

　　.

 

第58章 153-155 “想你了”

　　153.

　　金钰回到家的时候依旧没有收到良元的消息。他试着在东桥附近转了两圈，甚至把车开到了校门口，沿平时夜跑的路线，但都没有见到良元的身影。

　　——他能去哪儿呢，被打成那副样子，幸好今晚没有下雨。

　　——为什么他能够轻易地在人群里找到我，而我却不能。

　　金钰没有告诉良元，其实那天晚上跑步的时候他并没有期待对方能找到自己，因此当满头大汗的良元突然出现在面前时，他其实是惊讶又有些动容的。

　　三年前的那个秋天，记忆里也是像现在这般闷热的夜晚，他从父母口中得知殷嘉航一家马上就要搬去美国的消息。那个时候还不流行用微信，他打不通殷嘉航的电话，给对方发了条消息说在老地方见面便偷偷从家里跑了出去。

　　到了约定的地点手机却没电了，他等了许久不见那人的身影，心里惴惴不安。

　　——他收到短信了吗？他还记得 “老地方” 指的是哪里吗？难道他去了那儿？

　　那晚上他在几个地方之间来回奔跑，距离不远，但那是他迄今为止跑过的最漫长的路程。直到最后那人也没有出现。

　　第二天早上他收到了殷嘉航临行前最后的告别短信，那时对方已身在机场。

　　那条消息他始终没有回复。

　　.

　　两人再次心平气和地交谈已是三个月后。

　　殷嘉航告诉他那天晚上他看到消息马上赶去两人经常打球的公共操场，没有见到他，打电话也是关机。联系不上又找不到人，他等了十多分钟最后只好回家了。

　　金钰笑着说所以我们的交情就值十多分钟，对方也笑笑没有接话，但那时他心里已经不再难受。

　　他甚至觉得那错过的最后一次会面是老天替他做的了结，就像曾经的两小无猜随时间流逝不再亲密一样，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拽着他们渐行渐远。

　　——但如果那力量在推着你们互相靠近，如果老天爷想把他带到我面前，那么无论在什么地方他都能轻易的找到我。

　　154.

　　车从学校又绕回了东桥。金钰甚至想要不要去学校宿舍看看，因为除了自己家他想不出良元还能去哪过夜。

　　正犹豫间手机响了，“失踪” 了一晚上的人总算有了音讯。

　　金钰飞快地点开微信，本以为对方会向自己求助，问他 “今晚能不能去你家”，或者此时此刻已经站在院子门口按了好几遍铃，因为没人回应而焦急。

　　他做好安慰对方的准备，同时迅速拐弯把车往回开，然而对话框弹出后迎面跃入眼帘的是：

　　——美男子：滚你丫的，你才长这样！

　　——美男子：图片. jpg

　　——美男子：我长这样！

　　——美男子：图片. jpg

　　附图第一个是胖虎拍床板的表情。

　　第二个是古天乐版的杨过。

　　金钰愣了一下，往上翻才看到自己刚才发的那条 “别老是发猥琐表情包，我会觉得你就长这样”。

　　——金钰：……

　　——金钰：你在哪？

　　——美男子：在家啊，刚吃完饭。

　　金钰见良元若无其事地跟自己说笑，心里酸酸的不知是什么滋味。如果不是半个钟头前亲眼看见对方狼狈地夺门而逃，他或许会认为他 “又欠收拾” 了，然后一如既往地回两句强硬的话。

　　可是现在，他不敢想象对方是以什么样的表情，在什么地方发出这一段段嬉皮笑脸的文字。

　　从逃出家门到现在，三十多分钟的时间他一直都没有看消息，他在干什么？他哭了吗？

　　他现在还难受吗？

　　——金钰：今晚来我这睡吧。

　　——美男子：干嘛？

　　——美男子：啪吗，这次轮到我在上面了。

　　——金钰：……

　　——金钰：就睡觉。

　　——美男子：哦，轮到我了就光睡觉？

　　金钰看到消息脸色黑了三分，攒了一晚上的柔情蜜意瞬间有被冲淡的趋势。这人是擅长说冷笑话还是本来就脑子不对劲，为什么这时候还纠结这种问题？

　　当然，他并不会因为一时心软轻易让步就是了。

　　怜爱归怜爱，位置不能倒，顶多就是为了把人哄过来说点好听的话。

　　金钰：“想你了，到底来不来？”

　　155.

　　良元沿着马路跑了二十多分钟，见绿灯就过，见红灯就拐弯，等把胸口堵着的那股气全部发泄出来之后才缓缓放慢脚步。

　　果然，只要那个男人找过来就准没好事，本来好好的一个夜晚全被毁了。

　　——他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卖儿子讨好上司，什么我让他抬不起头来？难道他是在金钰他爸的公司里做事？

　　——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不懂那些，我只是想做一些让自己开心的事，也不需要很长久的开心，偶尔开心一下就行…… 可为什么不管我做什么都会被当成耻辱！？

　　停下步子之后身体的温度开始下降，脑子也逐渐清晰起来。良元拢了拢领子摘下手腕上的发圈，边走边梳理散成一片的头发。

　　身边有行人经过，纷纷用怪异的目光打量他。破了的嘴角隐隐发痛，他忽然窘迫起来，慌忙在下一个路口拐弯朝人少的方向走去。

　　不可避免地又走到了东区。

　　说来可笑，每次走投无路没脸见人的时候他总会逃到这块不属于自己的地方来，好像这儿有什么能容纳他的避难所一样。

　　的确是有一个可以称之为避难所的地方。

　　良元摸出手机。他记得自己在吃饭前故意关掉了微信提示，但忘了为什么要这么做。刚刚一下子发生了太多事，接着又一口气狂奔了好几公里路，现在脑子晕乎乎的。

　　——死面瘫好像有给我发过消息，什么事来着？

　　——难得不回消息他应该不会生气吧，平时聊天都是他先不回，我偶尔也要高冷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