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照(33)

　　额头被压低，潮湿的呼吸悄然逼近，有人倾身往他唇上啄了一下。

　　林照还在想，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姿势。

　　那道嗓音却蓦地委屈起来，说你这么快就忘记我了么。

　　于是记忆如同拨云见日般清晰，似乎也有一个人经常黏在自己身边，高兴的时候或者是觉得累了的时候，喜欢从正面抱过来。

　　林照说我知道。

　　他却不信了，说你真的知道吗？确定是我，不会猜错？

　　林照心想，除了你，还有谁的胆子这么大。

　　这个梦无声无息地消散了，温热的手心、潮湿的呼吸，还有那道似曾相识的嗓音都变得不再真实。

　　在他睁开眼的霎那，从记忆里淡去。

　　林照起身坐在床边，午后的日光倾覆在他脚下，亮堂堂的，像是一地揉碎了的云。

　　他披了件外套走出去，老跟着他的陈意外不见了踪影，老宅寂静无声。

　　他没多想，自己下了楼。

　　视线盲区的某个拐角处，一道红扑扑的身影倏地朝林照蹿了过去。

　　柔软的双手蒙住他的眼睛，嗓音脆灵灵地响在耳畔：“猜猜我是谁！”

　　林照愣了一瞬，梦里模糊的某一片记忆再度明晰。

　　你真的知道吗？确定是我，不会猜错？

　　“叶……”有个名字无意识地落在舌尖，被他很快咽了回去，中途变了调，“燕弥恩。”

　　女孩儿松开手，欢快道：“恭喜你，猜对啦！”

　　-

　　燕之鸣的侄女叫燕弥恩，林照在国内的几年就住在燕家，算是和燕之鸣、季栩两个人一起看着燕弥恩长大的。

　　除了因为燕之鸣奇高的辈分和他们错综复杂的亲缘关系绕得头晕以外，还算相处融洽。

　　因此，就算她要借生日的名头庆祝“林照哥哥重新回家”（林照对回家这个词略有意见但没说），三个人都没有异议。

　　燕之鸣还十分不做人地提出等小恩的客人来了林照记得自己躲一躲，不要往人多的地方跑。

　　然后被小恩一顿暴捶。

　　林照疑惑地看了他们一眼，季栩就和他解释：某一天的傍晚，燕之鸣为了哄远在海外回忆童年伤心落泪的小侄女，自己把林照回来的消息说漏嘴了。

　　后果就是一秒后，小恩的尖叫声响彻整栋办公楼。

　　尖叫声里，一半是惊喜，另一半是愤怒。

　　小恩是个很情绪化的女生，高兴了就要庆祝，不高兴就绝对不会放过害她不高兴的罪魁祸首。

　　季栩十分理解，所以就算在她在自己面前把舅舅锤成猪头，他也不会制止，说不定还会鼓掌。

　　就像现在，季栩偏头对林照说：“你知道我等她回来这一刻，等多久了吗？”

　　林照眨了眨眼，为他们之间动人的亲情倍感震撼。

　　夜里八点，叶庭禾动身前往燕家的路上，遇到一件事。

　　【魔王的小狗】：你到底是谁？骗人有意思吗？

　　【魔王的小狗】：有本事视奸你敢大大方方出来和我说话吗？

　　【魔王的小狗】：别他妈像只阴沟里的老鼠[微笑]

　　叶庭禾反复切出来好几次，确认这是自己的小号无疑。

　　他又点进对方主页——

　　魔王的小狗

　　认证：超话粉丝大咖（叶庭禾超话）

　　简介：看什么看，没见过哥哥的[小狗]吗

　　怎么看都好像是自己的粉丝……

　　叶庭禾抬起头，车窗外车流湍急，各色的霓虹灯刺眼。身旁是给他送来买好的礼物、正陪他去燕家的助理，一切都很正常。

　　他独自迷惑了一会儿，在“赶紧销号”和“万一是误会呢”中摇摆不定。

　　20：03：56

　　【魔王的小狗】：还装死？

　　【用户102320525】：你有事？

第34章

　　【魔王的小狗】：装什么装？骚扰我姐妹的不是你？半夜发鬼图的不是你？

　　【用户102320525】：不是

　　差不多鸡同鸭讲了半个小时，叶庭禾才让对方意识到，她真的找错id了。

　　汽车稳稳地停在门口，已经到了燕家。

　　有许多张熟脸在他前面走过，还有不少年轻的男孩儿女孩儿，结着伴嘻哈打闹。他下了车，跟在他们后面一起进去。

　　在门口很容易就找到季栩，季栩领着他先跟燕弥恩简单打了个招呼。

　　燕弥恩正在和她的朋友们聊天，被季栩打断，回身看到叶庭禾时，眼睛亮了一下，说：“你就是叶庭禾呀。”

　　她和燕之鸣长得有点像，但面相上看要更甜一些，笑起来两颊带梨涡，很讨人喜欢。

　　叶庭禾将助理买来的礼物掏出来，是个丝绒小盒，里面可能装着耳环或者项链一类的东西。

　　他将小盒送到燕弥恩面前，笑着对她说：“是啊，大小姐，生日快乐。”

　　燕弥恩接过随口说了声谢谢，看起来没什么兴趣，和他一样不是很在乎里面是什么。

　　她招手喊来一群雀跃的小姑娘，团团簇拥着叶庭禾，自己则挽住他的胳膊，笑眯眯地要了张集体的签名照，说要等开学给自己同学炫耀。

　　生日宴上寿星最大，叶庭禾没有意见，由着她摆弄。

　　季栩在旁边看着，觉得差不多了终于把叶庭禾从营业模式下解救出来。

　　两个人一起远离了那群精力旺盛的女孩儿之后，叶庭禾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笑弯的眼睛重新睁圆，唇线渐落，变成一条平直的线。

　　“行了，没事了。”季栩十分了解他，知道这人营业完5分钟，就得休眠10个小时，一句话放走了他，“你现在可以找个安静地方自己躲起来了。”

　　叶庭禾没说话，点了点头，从桌上挑了杯白兰地，自己走开了。

　　他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喝了口酒，将杯子搁在一簇未开的昙花旁。

　　再看手机时，那只闹出乌龙的小狗已经跟他道歉很多条了。

　　【魔王的小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好像真的记错数字了，不是有意要打扰你的！

　　【魔王的小狗】：喝酒是真的误事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呜呜

　　【魔王的小狗】：希望没有冒犯到你真的特别特别对不起

　　【用户102320525】：没事

　　【魔王的小狗】：不过你为什么不改用户名呢，初始id自己都记不住吧

　　【魔王的小狗】：看点赞你不会是我圈姐妹吧？特地开的路人小号？

　　【魔王的小狗】：点赞记录要记得隐藏掉呀，还有你关注的人太少了，那个画手太太很明显是喜欢小禾的，你只关注她粉籍不是贴脸上了[敲打]

　　被粉丝指导如何正确追星的时候应该回复什么？

　　不过比起这个问题，他更好奇的是为什么要隐藏粉籍开路人小号。

　　互联网环境现在已经恶劣到喜欢叶庭禾就见不得人了吗？

　　……那做自己的粉丝未免也太惨了。

　　他没有回答，转而问她发生了什么，要在网上和人讨公道。

　　雪未化净，院子里的气温有些凉，但确实清净，还能嗅到带着霜意的花香。聚会中的几缕乐声喧嚣吹入耳，又一一散在风里。

　　叶庭禾无事可干，所以不介意坐在花坛旁，和这位不知姓名的陌生人多聊一会儿天。

　　一直聊到对方同样对他起了好奇心，问他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跟自己聊这么久。

　　叶庭禾想了想，给自己捏了一个失恋不久的女大学生人设。

　　【用户102320525】：刚跟前任分手，在想要不要找他复合

　　对方一下来劲了，问他：前任帅吗？

　　【用户102320525】：特别帅

　　【魔王的小狗】：真的假的

　　【用户102320525】：侧脸有点像林照

　　【魔王的小狗】：我信你是纯路人了，哪有人喜欢我哥的同时还能夸林照

　　【魔王的小狗】：看在我们聊了这么久的份上，我可以暂时放下对他的偏见

　　【魔王的小狗】：林照虽然粉丝不行，但人是真帅，和代餐谈恋爱也不亏

　　【魔王的小狗】：如果分手不是因为人品问题，那还是可以挽回一下

　　人声和笑声越来越近，陆续有人从门口出来，一个接一个地走到花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