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照(66)

　　今早甚至有傻乎乎的小妹妹申请加入林照粉丝群，申请理由是她好喜欢林照哥哥，因为他好爱小禾鸭……

　　短短一行字，把群主和几个管理员看得肺疼。

　　虽然拒绝她入群，但看在个人介绍里写着的“初二”两个字，好心给她指路cp超话，顺便劝告小妹妹，有的cp晚点嗑，再过两年说不定就没了，但是有的书不好好念，中考砸了可就无缘高中了。

　　小妹妹礼貌地说谢谢，刚加进照庭禾cp超话，转头就把群主拉进了黑名单。

　　群主能拿一个00后甚至是10后怎么办，只能在微博好友圈发誓，此生再也不要做一个好人。

　　刚发完誓不久，林照小号又整了这一出。

　　你妈的叶庭禾，做“小林照”的时候乖乖巧巧不争不抢，一上位成嫂子没想到居然是这种人！

　　这怕是出道十年来第一次，林照的关联词里出现了馄饨这种东西，还占据着相当中心且醒目的位置。

　　仿佛他不是当红明星，而是什么美食探店博主，着实把无眠姐姐们气坏了。

　　可她们的哥哥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关联词，纵容新晋嫂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们又能怎么样，只好给叶庭禾的小号发私信，苦口婆心地教育他就算谈恋爱也不要这么得意忘形，你退圈了林照又没有，再怎么样也要顾及一下林照的商业价值。

　　内娱横行霸道十余年的无眠姐姐们，头一次干这么憋屈的事。

　　另一边，小禾苗也很忙碌。

　　倒不是介意照庭禾cp超话，她们不仅不介意，甚至有闲心围观超话里例行的唯粉笑话（仅限眠解的），对这些cp粉也拿出了十足的耐心，一口一个可爱的小朋友小妹妹，欢迎她们常来小禾的超话串门，还整理了几个叶庭禾单人图博视频博方便cp粉太太们做饭，贴心极了。

　　一番操作把cp粉哄得晕头转向，大夸禾苗姐姐粉如正主，都很有礼貌。

　　除了稳住cp粉，她们也没忘了自家小禾，一个个忙着@叶庭禾，让他别老营业别人的微博，自己的大号已经长草半年了，有顾虑的话小号她们也关注了，发点日常好不好，随便什么日常都可以，就算是恋爱主题她们也不介意。

　　毕竟她们已经长大懂事了，能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但是小妹妹们都还在嗷嗷待哺，再怎么样也不该委屈了孩子[可怜]

　　虽然茶香四溢，但是效果很好。

　　有人截图发到cp超话，把一群cp粉感动得热泪盈眶，说什么叫大爱，这就叫大爱，恨不能与禾苗姐姐们结拜成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等这件事稍稍平息，注意一点出门就能避开那些长枪短炮之后，叶庭禾开始着手解决他妈妈与陆家的陈年往事。

　　林照一直觉得他需要学会对人倾吐真话，而不是总拿一些模棱两可的谎言包装自己，于是首先就拿这件事练习。

　　飞往江洲的航班，绵软的云层整齐排列。

　　天光亮堂堂的，落在叶庭禾脸颊，他靠在座椅上，微仰着头，回忆许多年前自己与父母的恩怨，第一句话是“我的爸爸，是一颗很纯粹的人渣”。

　　好吃懒做、游手好闲、见异思迁、毫无责任感。

　　没有人会对这样的人抱有期待，所以外公一直不能理解，妈妈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除了外表一无是处的男人。

　　“我第一次见到他，他就因为和同单元楼里一个煤老板的情妇偷情被抓，只能光着屁股跳窗翻下楼，躲在小区的假山后面。当时正好是深秋，人造小瀑布没有放水，一个小孩爬到上面玩，不小心滑了下来，正好砸在他头上，把他磕成了脑震荡。脑震荡以后，他顺理成章地躺在病床上装失忆，什么也不管了。后来，小孩的奶奶找上门来要医药费，妈妈没理她，她就把这件事宣扬得整个小区人尽皆知。”

　　叶庭禾说这话的时候，注意到林照偏头看向自己，瞳孔略微放大，像只受惊的猫，虹膜的颜色在日光下显得很漂亮。

　　他应该很少接触这一类人，自私自利得尤其彻底，却能过得那样轻松，把所有的不如意都留给了别人。

　　“因为这件事，他特别讨厌我。因为那通电话是我打的，他说他好端端的躲在衣柜里，以前都没事，就是因为我才害他这么惨，爸爸好可怜，不能出去赚钱养家了。其实本来也不是他在养家，妈妈的工作比他辛苦很多，因为要赚钱，每天很晚才能下班，所以后面才会出意外。”

　　叶庭禾停顿了片刻，想起前段时间那场小车祸，阿姨当时说她被吓到了，或许就是多年前留下的PTSD。

　　“短命死得早是他唯一的优点，但是我这么说的时候，妈妈反而怪我，说我年纪这么小，就这样刻薄不讲人情会很讨人嫌。我觉得他们真的很奇怪，不敢招惹真正做错事的那个人，只能抓着我要我懂事讲人情。”他很认真地问，“什么是人情？设身处地体谅对方？体谅一个人渣的难处，体谅她的软弱和过剩的羞耻心？我是傻子才会做这种事。”

　　更可恶的是，他居然真的做到了。

　　因为她想回家却不敢，就只能由他来带妈妈回去，向陆时停讨回他欠的债。

　　听完这个丑陋又难堪的故事后，林照轻轻碰了他一下，说：“我们换一下。”

　　叶庭禾不明所以：“换什么？”

　　“你的故事放在我这里，说完你就可以忘记它了，我替你记着。这个给你，”他伸过手，把空姐给的两颗薄荷糖放在他手心，“作为交换。”

　　叶庭禾垂眼，薄荷糖的包装纸在日光下粼粼闪光，好像两颗青色的宝石。

　　林照或许这辈子都没机会变成如他年纪的那些世故成熟的大人，居高临下俯视他人幼年时留下的疑惑与痛苦，轻飘飘地给出诸如远离原生家庭这样的建议。

　　他只能凭借一些直觉与无法忽视的在意，给出作为另外一个独立的个体，能给出的一切。

　　有拥抱就给拥抱，有薄荷糖就给薄荷糖。

　　叶庭禾将薄荷糖握在手心里，嫌弃说：“薄荷糖又不好吃，你不如亲我一下来得直接。”

　　他都这样说了，林照当然要凑过头，在他脸颊印下一个猫猫的祝福之吻。

第71章

　　正值盛夏，阳光炙烤街面，知了藏在树荫里没完没了地叫，路上没几个人，一辆汽车碾过沥青路面，带起一阵伏地的尘埃。

　　车停在望江小区东门不远处，叶庭禾自己一个人下了车，走前他说记得附近什么地方有个开水果摊的老爷爷，他要去那儿买个西瓜。

　　林照其实很不信任他，在发现有的人回自己家还要开导航之后，他不禁怀疑叶庭禾是不是真的能记住他口中水果摊的所在地。

　　然而，当叶庭禾真的买了西瓜回来时，走丢的那个人却换成了林照。

　　叶庭禾拉开车门，探头往里看了看，发现他已经不在车里了。

　　他没急着给林照打电话，放下那颗沉甸甸的西瓜，四处找他。

　　走过门口和他打招呼的小区保安，走过快要过了花期的蓝花楹树林，走过阳光下的喷泉。

　　他停在一棵紫藤萝花树下，远远地见到林照坐在一棵古榕下，侧头在和一个人说话。

　　那个人穿着一件宽松的针织衫，头发高高扎起，露出清瘦白皙的脖颈，侧脸的轮廓尤其熟悉，那个人是他妈妈。

　　这种感觉让叶庭禾有些不可思议，他没有立即过去，而是站在树下等了片刻。

　　一直到林照转头看过来，朝他笑了一笑。叶缝透出的光落在他额头，像什么东西拍上去的爪印，让这个寻常的表情变得有几分可爱。

　　阿姨从叶庭禾身后小跑过来，神色慌张，埋怨妈妈又自己乱跑，她一回头就找不到人，差点吓死她。

　　妈妈乖乖站起身，任由她拉住自己的手，没回话，只露出一副很无辜别再训了的表情。

　　这应该是第一次，叶庭禾从她脸上看到这样轻松自在的表情，没有一点压抑与沉闷。似乎她在离开外公、离开爸爸、离开自己以后，的确获得了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自由。

　　紧接着阿姨就发现了她身旁的林照，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抬手指着他，某个名字压在唇舌间呼之欲出。

　　林照眨了眨眼，还不待他反应，一只手将他拽到自己身后，叶庭禾看着阿姨，轻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