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程幻舟。
最终杜尽深源源不断青春期的所有精力都用来干了这么同一件事。
那些画销毁了太可惜,最后就堆到了公司的杂物间来,这扇门常年上锁,平时连保洁阿姨都不能进入。
并不是那些画见不得人,而是杜尽深觉得他自身藏着某些东西见不得光。
这间屋子没有窗,只有很小的一个通风口,排风作用很有限。
任何人只要打开那扇门,就会闻到墨香掺着浓烈的甜味,纸张像浸染过什么粘稠的液体再风干而变得皱巴巴的。
一沓沓画满了同一人肖像的纸张们都经历了什么早就无人知晓,除了杜尽深自己。
而这些早年留下的画上因为香气太重,居然留存到现在都还没有褪掉。
杜尽深发育初期被诊断为桂花味,当时谁都没料到他是极为少见中和了花香和酒类气息的Alpha。
除非控制不住,杜尽深现在已不再允许外人获知他信息素的气味,对许多Alpha来说是社交礼仪,对他而言却是理性上的克制。
他的信息素的基调味道依然是甜的,天然容易亲近,也或许会叫人联想到乳臭未干的小孩,后劲却是凶猛的酒味,若是不刻意收敛,很容易冲撞到那些没有抵御力的脆弱Omega。
一般来说,味道越浓郁强烈,代表分化腺体的质量越强,等级越高,也算一种不成文的,身份优越的象征。
有时候杜尽深觉得那好像是人类对繁衍和后代品种筛选的一种文雅说辞,即使他成长的环境好像已经足够开化到显得高人一等。
这个名流的圈子不大,像杜尽深这般年纪家里已经放手让他完全掌家的就更不多了,人人都盯着一只眼睛,说杜少爷今年都二十二了,这么一个天骄贵胄,长相无可挑剔的顶级Alpha,正宫的位置竟还空着,实属稀罕。
他们暗中探听杜尽深对信息素的喜好,他过往的情史,各路牛鬼蛇神蠢蠢欲动,剩下的则在暗中揣测。
他们说杜尽深其实早就交往着某个青梅竹马相恋多年的Omega,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比如对方条件不够般配,而未曾公开。
听起来像某种王子与灰姑娘的都市童话,在口耳相传下杜撰得天花乱坠,越来越离谱。
林氏是上个月前亲自登门拜访的。
胜林集团主要业务在房地产,最近打算大力开发高端酒店项目,于是盯上和杜氏的合作。
那边讨好的意味强烈,除了几笔大单,酒桌上,林家掌权人林宣明还带着一个美丽的男孩,称是本家的儿子,名叫林馥——
干干净净、质量上乘的Omega,味道也是Omega中最优质浓郁的花香品类,从没被标记过。
林馥端着酒杯走上前来主动给杜尽深敬酒,绽开一个恰到好处的笑:“杜总,我能叫你一声学长吗?听说我们还都是C大的呢。”
杜尽深过了会儿,才伸手与他的杯子碰了碰,不置可否:“是吗。”
林宣明厚着老脸套近乎说:“犬子修的是设计,跟您也算是有缘,这孩子自小聪明,又好学,我是有意让他跟杜少您多历练,还劳烦杜少以后多多关照他了。”
杜尽深见林馥第一眼,便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内心的反骨只在一瞬间冒出了头。
杜尽深轻淡地笑了笑,若无其事地随口道:“历练说不上,林先生有空,不如从仓库打杂做起吧。”
林馥端着那种正好露出八颗白牙的表情,话音里只有短暂的停顿:“……没问题。”
能被林宣明带出门到正经场合陪着应酬的必然长着颗七窍玲珑心,林馥似是没听明白杜尽深话里的刁难,讨巧地软声说:“只要杜少您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短暂的沉默后,杜尽深抬起酒杯轻抿了口,酒红的液体在杯沿只微微沾了一沾唇,总算是给了林氏半分薄面。
他在很小的时候不断想象过自己要快些长大,直到顶天立地,独当一面,配得上高中老师说的那一句,“为自己,为家庭负得起责任”。
如今他约摸算是勉强做到了,只是是否所以一切都已变得面目全非,他自己或许也说不清。
他不再事必躬亲,也很少再自己动笔绘图。
喜形不动于色,他和林馥在林宣明的注视下有来有往、装模作样地客套,宾主尽欢。
他心里那一扇落锁的门后,狭小阴暗的屋内堆满了程幻舟的画像。
第21章 开花
程幻舟在杜尽深的视野里消失了整整两天。
周六圣诞晚会当天,程幻舟上午才回了趟宿舍拿充电线,公司学校两头来回跑了好几趟的杜尽深终于结束了独守空房的日子。
杜尽深呆着的时候都没声儿,他以前也这样,有时候摸来程幻舟房间的时候程幻舟都压根没听见,要出门的时候一转身被他吓一跳。
程幻舟下意识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杜尽深说:“早上。”
程幻舟“唔”了声,总觉得心里有点打鼓。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虽然可以用谎言掩盖,但杜尽深若真的费心去查,很轻易就能发现他不在学校。
程幻舟有点心虚,又掺杂着懊恼,不知该如何接话。
是他错估了杜尽深的忙碌程度,同时又想不明白,对方之前明明也没怎么来宿舍住过,现在却好像没事干似的成天在自己面前晃悠。
谁知,杜尽深下一秒来了一句。
“你去开房了?”
杜尽深的语气里察觉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然而程幻舟总觉得这话怎么听着有股古怪的味儿。
程幻舟原本还在思忖如何掩盖行踪,这便顺水推舟地承认道:“对。”
“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吗,晚上过门禁了就不回来住。”
他想了想还是又补充了一句:“我跟郁梁睡的。”
然而他说完才觉得好像感觉更怪了,有种越描越黑的嫌疑。
杜尽深过了会儿才没什么表情地问:“那今晚回来吗。”
程幻舟:“今晚结束之后我们去联谊,租了过夜的地方,要通宵。”
“你不知道?没有人告诉你?”
其实有。
上周他就得知这次租了个那种专门用来联谊的小别墅,来来去去已经有三四个人明里暗里地问过杜尽深要不要过去“玩一玩”。
“早退休了,没人邀请我。”杜尽深彬彬有礼地问,“我可以去么?”
程幻舟:“……”
他觉得杜尽深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先前也没见得他对这些活动有多感兴趣,当然程幻舟自己也一样,若不是学生会的人强烈表示这次程幻舟必须得同去捧场,他实在没法推辞,否则也不会参加。
程幻舟半天憋出一句:“你想去就去啊。”
“反正也都是你的熟人。”
抛下这句话,程幻舟一脚还没踏出门,杜尽深拉住他的背包带,程幻舟重心不稳地晃了晃,一下栽在杜尽深怀里。
“你包开了。”杜尽深淡声说,“帮你拉好了。”
程幻舟在杜尽深的体温里沉溺了半秒钟时间。
然后他弹了弹,逃出来,快步走了。
六点整,晚会开场。
程幻舟在底下指挥,偶尔提醒,九点钟,整场晚会顺利圆满结束,程幻舟从后台走出来,学生会的工作人员一个个上前与他拥抱。
比起他们的兴奋激动,程幻舟倒没太大的反应,众人闹了一会儿,合了几张影,闹哄哄地出发往租好的小别墅出发。
程幻舟莫名有点心不在焉,这样的症状从六点钟开场时就出现了。
注意力不集中。
也许是他最近病情加剧的证据之一。
那天他去找陈医生,对方用新研制的药物给他做了一些保守治疗,这些年陈医生十分了解他体质,照理说才过去这么短时间,不应该又出现异常状况才对。
但程幻舟依然在时不时地走神、发呆,他拿着对讲机在后台时能清楚看见场上所有演员和场下所有观众,当年杜尽深大二的时候也站在过这个位置,有条不紊地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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