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他还傻兮兮地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其实在别人眼里自己早就是块不堪的破布。
他的头又开始疼起来,仿佛连喘气都变成一件很艰难的事。
程锦明握着他的胳膊,哄他道:“听着,小木哥,是,一开始我确实只是想玩玩,所以才使出那样的方法,是我不好,可是自从我们在一起,我从来没有为难过你吧,我一直都是对你好的,不论哪个方面,我程锦明有亏待过你一分一毫吗?我对你还不够好吗小木哥,为什么你非要纠结这个问题,你要是觉得委屈,我给你钱,给你钱好不好?一百万,两百万,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我一点也不在乎的。”
“闭嘴,闭嘴闭嘴!”陈木大声喊,一把推开他,随着推的这一下,他的心也冷了。“程锦明,我不欠你什么,是你欠我的,全都是你欠我的!”
“我不要你还了,程锦明,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从我的眼前消失。”
“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放过我,我就当你不欠我的了。”
陈木抬起手揉了揉眼睛,他转身往外走,程锦明在他身后吼道:“不就是一个五十万的幌子,我都说了要加倍还给你,你到底还想怎么样?陈木,就这样一件小事,你至于吗?”
是啊。
如果只是这样,说不定陈木还会毫无尊严地心软,他本就是一个心软到懦弱的人,可是忠诚的感情是他的底线,因为他的妈,他平生最厌恶不忠的人,然而是程锦明一手把他推向不忠。
他欺骗他,欺骗自己的感情,或许正如他所说的,从一开始就只是想玩玩。但是有人问过他的意见吗?有人在乎过他的想法吗?
他不愿意做这样的烂人,他不想的。
付白来找他的事他完全可以拿出来说一说,可是陈木已经不肯再同他多说那么多的话,只是淡淡回答道:“至于,至于死了。”
程锦明冷笑了一声。
“陈木,这段关系不是你说想断就能断的,是我说了算你明白吗?你今天走出这个门,就不要后悔。”
陈木回过头,看着程锦明说:
“我明白啊,程老板一向都是这样厉害的人。”
出酒店的时候才一点,短短几个小时而已,这几个月来乱糟糟的事情就这样被陈木一剪子剪断了,他是个粗笨的人,乱麻理不清,就只好咬牙闭眼去剪断。
他没有打车,徒步从市区走回村子里,走的时候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他一声不吭,面无表情,两条腿像上了弹簧一样健步如飞。
走到自己家院子后面的那片小树林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他全身被汗水打湿,衣服黏糊糊贴在身上,走的这一路他都不觉得累,就好像用了堵在胸脯里的一口气飞回的家。
陈木没有立刻进屋,像好几个月前的那晚一样蹲在小树林里,只是这次他蹲不久就一屁股坐下来,因为脚太酸了。
脚底板磨出大大小小的血泡,有的血泡已经破开,脓水把他的伤口和袜子粘在一起,陈木眼睛睁得大大的,呆呆的,直到月亮爬上树梢了,他才感受到疼,奇怪的是,这股子疼不是从脚底板传出来的。
——而是从胸腔里,从心里生出的。不是一下子的疼,而是缓慢地,折磨地,像蚂蚁爬过一样的,钻心的疼,从心脏涌向四面八方的,密密麻麻的疼。
原来平常自己嘴里说的难过都是假的,原来真正的难过是这样的。
“真疼哦。”陈木揉着胸口,抿抿嘴。
疼的这一下,终于把陈木给疼哭了。
他没有哭出声来,大手擦着从眼眶里掉下来的眼泪,却发现怎么擦也擦不完。
第26章
纪畅的手机终于打通了。
陶瑞泽在电话里把程锦明劈头盖脸一顿骂,骂得纪畅莫名其妙:
“老陶,到底怎么了,锦明又揍你了?”
“揍个屁,你说程锦明他是不是有病!”陶瑞泽话说一半,又把火发纪畅身上,转脸道,“还有你,你小子他妈死哪儿去了到现在才接电话。”
“昨天突然有几个手术来不及说,我这忙了一个通宵,刚下班呢。”纪畅说谎不打草稿,试探道,“锦明那边出什么事情了。”
陶瑞泽没好气儿,“就上回那个Beta,叫什么来着?”
“陈木。”
“昂对,就那人,上来就把咱们程总给揍了。”
纪畅有点发懵,“你说谁揍谁?”
“你也觉得招笑吧,程锦明这傻逼被揍了两拳也不还手,还他妈让我们都滚出去。”
“有说是为什么事儿吗?”
“我他妈哪知道,爱咋样咋样吧。”
陶瑞泽挂了电话,纪畅坐在位子上愣了一阵神,直到科主任敲门通知他开会他才穿上白大褂往外走。
也不知道付白和陈木都说了什么,那个Beta看起来那么老实,向来都对锦明言听计从,老陶说他动手打人那可真是太稀奇了,再加上锦明那个不算好的脾气,还能让人白白打上他两拳也是够古怪。
不行,他实在是很好奇了。
纪畅无奈地一笑,走到科主任身边,“主任,下午我没手术,想请半天假。”讨好地搂着主任肩膀,“明天我替你值班。”
主任拿他没辙,头疼地挥挥手。
纪畅看热闹不嫌事大,下午就联系程锦明问他在哪,一得知他在家里,拎着两打啤酒就上了门,程锦明给他开的门,没好脸色,但也没说什么,瞥他一眼兀自回身。
纪畅跟在他屁股后面关上门,“我还以为你自己先在家喝个烂醉呢。”
程锦明冷笑,“喝个烂醉,为谁?”
“还能为谁,为我们程总最疼爱的好哥哥呗。”纪畅嘴贫,“你这人果真铁石心肠,被甩了都不掉眼泪的。”
“被甩个鬼,你没毛病吧。”程锦明扭头瞪他一眼,心里烦躁得要死,真不愿意搭理他。
“为他要死要活地哭,我凭什么?”
“那你白挨这两下也没道理啊,你看你那脸好看的。”
纪畅啧啧两声,坐在沙发上,“没发现这Beta手劲儿还不小啊。”
“……”程锦明也坐下来,他的侧脸青起来一大块,连带着嘴角那里也有口子,属实不怎么顺眼,一提起这个他就一肚子火,“我也是自己没事找事,忘了阿显的那几个小弟就在酒店里干活,陈木本来说不去,谁知道他怎么中午那会儿突然自己找来了,好巧不巧还让他碰到阿显和那几个人讲话,五十万的事就这么暴露了。”
“陈木……是为了这事打你的?”
“嗯,不然呢,单就这么个破事就把他气得跟我要了他的命一样。”程锦明觉得荒唐,这里有许多他不能够理解的,“是,我是耍了他,可是纪畅你说我对他还不够好吗,我在他身上花的心思,早他妈够了耍他这五十万了吧?”
程锦明揉揉额头,“最他妈关键的是我想不明白他怎么就突然找过来了,真邪乎。”
纪畅抿着嘴没敢言语,他心想人家当然是奔着你未婚夫的事去的啊,谁能料到另一个幌子也被撞见,直接把所有事情都撞破了。这Beta也是蠢,如果是他的话,起码要把这堆烂事都给他摔脸上,骂他个狗血淋头,再索要个几百万的精神损失费,而不是靠两个拳头泄泄愤。
更何况,这事儿好像也不是两个拳头就能轻易解决的。
纪畅说:“那你们就掰了?”
“掰?”程锦明哈了一声,往沙发背上一靠,“嗯,掰了。”
纪畅耸了耸肩膀,“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他就是个Beta而已,纪畅,要掰也是我说掰,而我现在说,掰了。”
纪畅知根知底地笑道:“我还不了解你,依你的性子,他应该也不会怎么好过了吧。”
“不知道。”程锦明语气冷淡,屈起根手指按了按脸上的伤口,微弱的疼痛感让他烦躁地皱了下眉。
陈木在家里混混沌沌睡了一整天,茶饭不进,他爸问他什么话他也不说,真就像个木头一样不声不响不动。压抑的情绪像一双手扼在他的脖子上,一切都变得太快了,明明一天前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他才刚确认了自己的心意,期盼着生活的滚轮向前转动,把日子越过越好,结果一天后却被人扇着嘴巴告知,你就是个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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