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一维也准备明晚动手,他和陆卓英已经配合好,在和高继明交易的时候发作。
两个人各怀鬼胎在最后一晚躺在同一张床上。严一维枕着胳膊想事情,沉静无波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蒙了一层光。
最后一晚了,陆雪羽望向他,觉得他也不是很难看。他长相不似爸爸和顾青临,斯文儒雅的。他像一把刚出鞘的刀,沉静、阴冷,杀气凛凛。他不是他审美的男子,但是他却是与他纠缠最深。
严一维剑眉、薄唇,脸部轮廓阴森俊美,有时候会觉得他不像个人,像鬼,魔鬼或者野兽。
严一维在思考中扭头望向他,他方才想的事情大概是陆雪羽无法想象的。
他残忍冷酷对他笑了一下:“看什么?”
这个夜晚注定孤独,孤独的两颗灵魂抛在荒野。
陆雪羽道:“没什么。”
严一维道:“明晚我有事,会很晚回来。”
陆雪羽道:“哦,我也要去看英雄。”
严一维道:“你没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他盯着他的脸,陆雪羽犹豫了一瞬,横下了心:“没有。”
“好。”
这是他给他的最后一个机会。
他咬着牙对他道:“过来。”
陆雪羽知道他要做什么,最后一晚,他不想再惹出事端。他慢慢靠过去,靠在他的肩上。
严一维继续道:“脱衣服,自己脱。”
陆雪羽眉睫颤抖,他已经很久没有被粗鲁地对待过。即便喝酒之后,他只能堕落沉沦,也是不用面对清醒的自己的。然而今晚,他要他清醒地面对,一丝一毫地感受。
他要他面向他,看着他,扭着他在床上逼视着他。
他在他的目光下一颗一颗屈辱地解着扣子。
他不愿意这样,他望向他,然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陆雪羽不情愿地被他逼得正视自己,正视自己是多么的耻辱,多么的不堪与表里不一。
他们内心都是如此的痛苦,却只能拉着对方堕入地狱,焚毁着彼此。
这个晚上,注定是不平静。
一次又一次,凌晨的床上无望的喧嚣。卧室的灯亮了一夜,亮如白昼。陆雪羽哭了很久,最后哭不出声来了。
严一维从床上下来,天昏沉沉的,还没亮。他要走了。他走了之后,陆雪羽有自己的安排,也要走。
最后一眼,他望了他一眼,出门去。
下午,陆雪羽一动不动等着何金庭那边的消息,房里的电话铃一响,他赶在张妈接起之前接了,和任小姐对答了几句。
傍晚,他换好衣服,守在门口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每一秒都是那么的紧张。看了好几次表,好不容易等到了六点,他吩咐保镖,他要出门买蛋糕,带去和英雄他们吃儿童餐。
因为他们去过那家店好几次了,司机和保镖都已经习以为常。他将枕套贴身揣在怀里,什么都没带,只带了一个钱包出门。
天刚擦黑,他只要出去这里,何叔叔就会派他们的人在他们聚会的餐厅那等着他。儿童餐厅人多又杂,保镖们都在外面等着他。没人注意到他假装上厕所,从后门出去,上另一辆车,逃向未知的彼岸。
他忐忑不安地坐在车里,车在山道上飞驰。抛弃荒园、抛弃湖泊、抛弃树林,他再也不会见到严一维和陆卓英。
他此时竟有些哀叹,但更多的还是感觉害怕、不安与急迫。
他眼望着离那家店越来越近,仿佛看到那温暖的灯光,听到英雄他们咿咿童语的声音。他的心像块海绵又沉重又轻软,眼泪几乎快掉下来。
在他即将驶往梦想的彼岸,离那家店就还差一步的时候,黑黢黢的山道上忽然停着一辆车,明明灭灭的车灯照过来,现出一个浓郁黑色的影子。
魔鬼背光而立,对他微微一笑:“要去哪?”
陆雪羽探出车窗,怔愣着望着横在道上的严一维等人!
离温暖的市区不过一步之遥,这边是无尽的夜,那边是温暖的光和空气。他却再也一步踏不过去了。
他发了疯般地从车里跑出来,奔向那温暖的光,歇斯底里地尖叫。
然而,也只迎来魔鬼无情的镇压。
严一维周身一片浓郁的黑,邪佞的脸望着他:“要去和他重聚,跟他跑是不是?”
陆雪羽张着唇震惊地望着他。
严一维扭着他的手臂,将他拎在手里:“死了那份心吧。”
他抓着他往车那边拖,陆雪羽死活不肯,疯狂地挣扎着。他打他、扇他、抓他的头脸,然而严一维任凭他抓,捞着腰扛在肩上掼进车里。
两个保镖自然地压制住陆雪羽,从此再没有一分怜惜。
从山下到园里,陆雪羽汹涌地哭着。严一维的心冰到极致,绷紧到极致,没有人敢靠近。
他一次次地给他机会,而他却一次次地让他失望。他就是要跑,他就是要离开他。不论他做什么,他都是要无情地跟着人跑。
既然都要跑,那又还有什么区别?
保镖们将陆雪羽扔进一个黑洞洞的房间,这不是卧室,这是地下室!
陆雪羽惊诧地望着那扇幽闭的门,几乎就是浑身颤栗,害怕极了!
“你如果还把我关在这里,你不如一刀杀了我吧!”
“你以为我不敢吗?”他怒火更炙。
“你敢,你当然敢。但是你就算把我关死,我也不会爱上你。我一句话不会和你说,一眼都不会看你。你若是不信,你就试试。”
陆雪羽退到墙边,已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架势。
严一维看着他那避如蛇蝎的架势,内心更为焦灼苦涩。说不出是难受还是绝望。
“所以顾青临就可以了?我倒是很想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让你跟他跑?”
“你跟踪我?”
陆雪羽瞪着他,他真是从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你有什么权力限制我的自由?还跟踪我!你还敢提顾青临,如果不是你,顾青临会被逼得不敢见我吗?这里面没有你的半分缘由?顾青临再不好,也比你强无数倍。他起码不会关我,不会欺负我,不会跟踪我!不会像一个小人每天控制着我的自由,监视着我的行动!让我无时无刻不忍受你带来的屈辱!我受够了!我再也不能忍受这样的日子,我恨你,我恨你们!”
他终于说出来了,他终于敢说出来了!
“你恨我?”
“对,我恨你!你让我没有爸爸,没有家!我恨死你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爱上你。你想得到我,除非我死!”
他拔下地下室窗棂上一颗钉子,手被铁钉划破在所不惜,将那颗钉子逼向自己咽喉。
他说道:“你是想要死的我,还是想要活的我?”
落到这一步,他们再也没有丝毫退路!
“好、好。”
除非他死。
严一维从地下室走出去,望着外面的天,天黑得不能再透了。木雕和母亲,从来没有回来过。他后来,给自己又造了一个心爱之物,这一次,他也不会回来了。
生命就是一次接一次的失去,谁也无法阻拦。过往的伤痛,刺进去的,再也没有拔出来过。
严一维走入深夜中,陆卓英在门口等着他,看到他从园里出来。冷峻的面孔,如墨如刀,像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个雨夜。
他很欣喜,严一维终于回到了他该有的位置。他们都是这样残忍的一对野兽,从不配做人。
陆卓英扔给他一把枪:“走吗?”
严一维将抢握在手里,上车:“走。”
他们一起奔向黑夜,融入黑暗。然而那一晚,智者千虑也总有一失,高继明提前知道了他们的行动,两方猝然交火,严一维在混乱中中枪!
陆卓英抱着一身是血的他从港口仓库逃出,感觉他的身体越来越冷。
他这样从来不哭的人,眼泪夺眶而出,不住地掩着他冒血的伤口,哭得泣泪不止。
身后是乱枪射来的追兵,两人跳上一辆车。强横的保镖穿过枪林弹雨,严一维还在坚持地道:“回红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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