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杨河却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抬起来仔细看了看。傅杨河的手很热,手指头白皙而修长,托着他的手掌心。班觉贡布说:“没事,小伤。”
傅杨河便松开了手,两个人沉默了一会,也不知道是谁先迈开步子的,便一起往酒店的方向走。
班觉贡布显然依旧没有释怀,脸色一直都很难看。酒店斜对面有个小药店,傅杨河跑进去买了一份碘酒,一份创可贴。
回到酒店房间,傅杨河便说:“坐下。”
班觉贡布便坐了下来,见他拧开了碘酒的盖子,伸手说:“我自己来。”
“我来吧,你左手也不方便。”
傅杨河说着便在班觉贡布跟前蹲了下来,一手拿着蘸了碘酒的棉签,一手托住了班觉贡布的手腕。为了方便他涂抹,班觉贡布便将手掌完全伸展开。
他的手非常好看,手指修长匀称,指甲修剪的极为整齐,月牙饱满,和他的人一样,手指看起来也是修长有力的,在食指靠下部分,有一块小小的疤痕,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留下来的。
傅杨河说:“可能有点疼。”
他尽可能轻地清理了一下伤口,班觉贡布的手纹丝不动,也不见有任何的颤动,傅杨河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就看见班觉贡布深邃的一双眼,映着灯光,注视着他。
藏族汉子都喜欢直勾勾地盯着人看,坦荡而热情,对于都市里出来的人来说有时候总是太过直白。傅杨河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低下头来,撕了一个创可贴,小心翼翼地贴在了班觉贡布的手上。
“谢谢。”班觉贡布的声音略有些嘶哑,说完轻咳了一声。
傅杨河站起来准备收东西,问:“还有别的地方受伤么?”
班觉贡布看了他一眼,说:“有。”
傅杨河愣了一下,就见班觉贡布将袖子卷了起来,一直卷到腋窝下面,傅杨河蹲下来一看,才发现他胳膊肘和上臂也各有一处擦伤,只是伤没有手背上的重,只是擦破了皮,沁出了一点血渍。
“这种伤最疼了。”傅杨河靠近了说。
他的呼吸喷到班觉贡布的胳膊上,很轻微,但是异常酥/痒。这种酥/痒和伤口轻微的疼痛杂糅在一起,有一种叫人难耐的感觉顺着胳膊往上爬。班觉贡布的喉头动了动,沉默着没有说话。
傅杨河这一次动作更轻微,他以前也磕破过,知道这种擦破皮又有点沁水的伤口其实是最疼的:“我以前学跳舞的时候也摔伤过,就左腿膝盖一大块,擦破了皮,但是没流血,也就没怎么管,结果半夜疼的睡不着觉,第二天起来,发现结了痂,黑黑的一大块,半个月才好。”
“你以前学跳舞的时候,经常受伤么?”
傅杨河就笑了,眼睛却异常专注地看着伤口:“学跳舞的哪有没受过伤的,腰,腿,关节,都是最容易受伤的地方,不过也看人,我就是初学的时候心里憋着一股气,爱用蛮力,所以受伤就是家常便饭,受了伤就不能再练,其实得不偿失。”
他说着就又笑了,放下棉签,转身去拿了创可贴过来:“后来自己慢慢就悟出来了,更注意保护自己,也就很少再受伤了……好了,胳膊肘也贴了,你要少弯胳膊。”
班觉贡布将袖子放下来,忽然莫名其妙地说:“你这身衣服很好看。”
“嗯?”傅杨河愣了一下,说,“随便找的一件,不是很合身,穿的也不伦不类。”
“你要喜欢,我让人给你量身定做几件,你穿藏装很好看。”
大概是被班觉贡布夸奖了,他心里有点美,竟也没拒绝,含糊地应了一声。外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他过去开了门,见张跃在门口站着。
傅杨河心里五味杂陈,说:“我还以为你要睡在庙里呢。”
“庙里面求了个东西,”张跃说着递了个东西给他,“给你的。”
傅杨河还没伸出手来,不知道班觉贡布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替他接到了手里。
“嘎乌。”班觉贡布说。
是个银盒子,上头刻着寓意吉祥的花纹,雕刻繁琐,做工极为精美。张跃的眼睛扫了他们两个一眼说:“保平安的,没别的意思。”
班觉贡布看了看,交到了傅杨河手里。傅杨河看了看,握在手里说:“谢谢。”
张跃神色似乎很疲惫,摆了摆手便走了。傅杨河关上门,回头却看见班觉贡布直勾勾地看着他。
傅杨河挑了挑眉毛,问:“怎么?”
“他的东西,你也敢收,你不是要断了他的念想?”
傅杨河就笑了,说:“他在寺庙里呆了一天,送我个东西,自己先说了没别的意思,我如果不收,也太不近人情,我们俩虽然不是情侣,却是亲如兄弟啊,我有分寸……咦,你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在吃醋?”
他说罢自己就先笑了。班觉贡布说:“傅老师真会开玩笑,我是你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吃醋。”
傅杨河听他语气似乎有些不高兴,便抬头去看班觉贡布,班觉贡布却已经转身去了洗手间,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嘴角动了动,到底没说话,把这个嘎乌也放进了包里面,顺便把桌子上的碘酒和棉签收拾了。刚收拾好,就听见洗手间里传出了哗哗啦啦的水声。
他往沙发上一坐,忽然觉得有些百无聊赖,拿出手机刷了刷微博。
今天接受电视台采访的时候,小唐顺便给他拍了几张照片发在了微博上。大半天没登微博,一打开就有上千条的评论了,点开一看,无一例外,全是“好帅”、“好好看”、“美男”之类的夸奖。傅杨河正看得心花怒放,手机忽然响了。
是他妈杨慧娜打过来的电话。
“你到西藏这么久,怎么连个电话也没打一个,我不给你打,你是不是就不知道主动给我打一个。”
“到的时候不是给你发过短信么,我在这边一切都挺好的。”
“你就还是这个老样子,”杨慧娜语气有些不悦,“你爸打电话到我这边来了,说给你打电话一直关机是怎么回事?”
傅杨河抿了抿嘴唇,说:“我把他拉黑了。”
电话那头就沉默了一会才说:“偶尔也跟他通个电话,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父亲,心里还是爱你的。”
“哦。”
“你又哦,”杨慧娜说,“傻儿子呀,你想想,你不理他,难道以后他老了不能动了你就能逃避赡养他的义务?只会把你爸爸的财产便宜了那个狐狸精!”
“我不贪他那点钱,也不打算要,他爱给谁给谁。”
杨慧娜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声调却依然柔和,说:“你就傻吧。他就你一个儿子,财产不给你给谁?难道全给那个郑玲红?你不为自己,就为了我着想,也不能便宜了那个女人。你爸爸跟我结婚的时候有什么?要不是我们杨家帮衬着他,他要不是我杨慧娜的丈夫,他能有今时今日的名利和地位?我当年捉奸在床的伤痛,难道你都忘了?”
杨慧娜身为戏曲大家,气质是一等一的好,也养就了她五十多岁依旧清丽柔和的腔调,即便生气,那声调也是温柔的,却透着倔强和执拗:“他如今年纪也大了,身体不好,开始想儿子了。就不说傅家的财产,就光论你们父子亲情,你也不该对他太狠心。他对不起的人是我不是你,他虽然不是个好丈夫,却是个好父亲。”
“那我给他回个电话。”
傅杨河挂了电话之后,沉默良久,翻出他父亲傅年的电话,从黑名单里删除之后,都拨出去了,又挂断了,把手机往床上一扔,才发现浴室里的水声已经停了。他往洗手间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见班觉贡布拉开门出来,腰间系着浴巾,又露着他一身结实雄浑的腱子肉。
傅杨河却没心思欣赏帅哥的身体,只担心刚才他说的话班觉贡布听到了多少。班觉贡布拿了瓶矿泉水喝了几口,问说:“你不洗么?”
傅杨河从包里拿了一套替换的衣服出来,说:“这就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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