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意避着蒋麓,宁可和这个人生疏。
明明想要把所有情绪都压下去,但看到麓哥的时候,他还是像心头会涌起一股火焰。
像是热烫的,纯白的,无论如何都不肯熄灭的火焰。
那种细小又自我控制的喜欢,越是忍耐,越是清晰到无法忽视。
他努力藏着这个秘密,在不同的片场晃荡,海绵般学各类复杂的知识,宁可自己忙到顾不上这些。
时间一久,连海昉组的片场有几棵树都一清二楚,还能背下不少他们组的台词。
镜头前,身长玉立的王爷拔剑反杀家贼,溅得碧衣上一片血迹。
苏沉坐在琉璃瓦上,遥遥听见导演喊了声卡,想翻身下墙,过去找他们说话。
正要动作,身后听见熟悉的声音。
是颜电身边的助理小花,恰好和隋姐并肩走过来。
两个人都没有注意高墙上的他,聊得很投入。
“……所以老板才说,婚宴得拍一个多星期,前后还得烧不少钱。”
“凤冠真是纯金的?”
“嘘,这话我不跟别人说,”小花道:“真是纯金的,听说是老大找了哪个私人收藏家,还签了保险合同,借完得原模原样还回去,前后得称重确认!”
隋姐听得啧啧称奇,又觉得羡慕。
“现在谁结婚还戴凤冠啊,都是一两千块的婚纱租着穿一穿。”
“哎哎,不是说女主演终于定了吗,好像是冯嘉?”
“对,刚满十六,可漂亮了。”
小助理轻吸一口气,拉着隋姐站定,压低声音道:“那,那到底,有没有吻戏啊?”
苏沉坐在高处,没想到他们会突然聊到这一茬,指节压着琉璃瓦缘,此刻压着呼吸不敢出声。
隋姐笑着戳她额头:“你是颜姐的人,你居然问我?这事她没更跟你讲?”
“没啊!!我超想知道!!”
“冯嘉有男朋友了,瞧着挺早熟的。”隋姐感叹道:“颜导跟我讲这事的时候,特意还问过我,沉沉谈过恋爱没有。”
“啊——”
“所以,真的要??他们两洞房花烛也要拍??”
“原著好像写了?”
“写了啊!!”
“哎……可惜了。”
苏沉听得呼吸一顿,体温都在变冷。
最坏的还是来了。
另一边,隋姐带着小花左绕右绕才找着颜电,后者戴着鸭舌帽正在边喝果汁边导戏。
一瞧见自家助理憋的满脸通红,颜电眼珠转了一圈:“你又骗她什么了?”
“怎么能叫骗,”隋虹笑道:“她跟我八卦了一路,你先问她。”
小花捂嘴:“到底有没有吻戏啊!”
“我哪能祸害正是青春年华的两个小朋友,”颜电直乐:“怎么可能有,红烛一晃就完事了。”
小花听得跺脚:“隋隋!!你害我激动半天!!”
“哈哈哈哈~”
温知幸拿着小风扇怼着脖子吹,一头长发汗湿了大半,隔着人群远远看见苏沉。
“你可算来了——”他拉着亲哥过去显摆:“沉沉你看!我哥穿龙袍帅不帅!”
温家两兄弟虽然样貌相近,但一个沉稳从容,一个活泼爱笑,气质很不一样。
温知荣轻咳一声,侧着脖颈方便化妆师补粉,凝神看苏沉。
“今天这么热,怎么看你身上都没有汗。”
苏沉笑了下,给他递水。
“我最怕夏天拍秋冬的戏,戏服厚到半个小时能湿透。”
“颜姐怕你们中暑,还准备了冰绿豆汤。”
温知幸刚好就接了助理递来的一大碗,喝的时候还在注意戏袍,生怕弄脏。
“沉沉好像有心事。”他示意无关的人先走开,好奇道:“在想什么呢?”
苏沉故作镇定:“没事啊。”
“真的吗,”温知幸笑眯眯道:“你在皱眉头哦。”
“会不会是帝后婚宴的事情?”温知荣插话道:“我今天看见那个女演员进组了,晚点吃饭估计会正式见面。”
“怎么会这么快……”温知幸听得诧异,抓头再看苏沉,立刻抓住重点:“导演安排下来了?你跟她不会有吻戏吧。”
“原著里有。”温知荣快速道:“但是现实里,你们都是未成年人,如果导演真的这样安排,你可以拒绝。”
“可能重点在于,沉沉还没有和喜欢的人亲过?”双胞胎弟弟吃瓜不嫌事大:“那好说!拍戏之前先找喜欢的人亲个够!”
“所以……沉沉有喜欢的人吗?”
苏沉低着头,很久才轻轻点头。
“这种时候,要一个亲亲理所应当吧。”温知幸正色道:“初吻也是人生的重要体验!不能随便牺牲掉!”
双胞胎哥哥察觉到什么,摁住乱出主意的弟弟:“所以,那个人知道你的心意吗。”
苏沉捂着脸,半天没说话。
他没有办法明说,此刻像只着火的绵羊,简直想埋头打滚。
温知幸和哥哥对视一眼,感觉导演应该不会这么干,多半是误传的消息。
但是顺水推舟的事情,不做就是亏!
双胞胎一个捧哏一个逗哏,愣是撺掇起来。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充分说明关键时刻不能怂,该上就要上。
这一番煽风点火,像迷魂汤一样灌得某人突然有了勇气。
再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站在片场的空调房车门前,和蒋麓四目相对。
苏沉临场紧急深呼吸,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不能怂——!!
蒋麓正在伏案画画,察觉到苏沉过来了,象征性把凳子往后挪了些。
“有事找我?”
苏沉凝神看着他,心口酸涩。
蒋麓看起来很疲倦,胡茬冒青,身侧烟灰缸里很满。
“没什么,路过,我走了。”
“等一下。”
蒋麓调了下空调,把房车的门关上,反手把烟头都倒进垃圾桶里。
“好几天没见了,”他说话时有些生涩,却看得出来,是想留苏沉坐一坐:“喝点什么吗?”
苏沉站在他的工作桌前,低头看厚厚的笔记和废稿,指腹摩挲着铅笔的痕迹。
他很想摸一摸他的脸颊,碰一下他说谎的嘴唇。
蒋麓倒了杯冰水,发觉苏沉仍然站在那里,走近了把杯子递给他,低头又闻到浅淡的香气。
蒋麓在看到他的时候,一瞬间就想到自己又在抽烟,但来不及藏。
再开口时,声音微哑。
“怎么像是不开心。”
苏沉在镜头前永远是言谈流畅的元锦。
可在蒋麓面前,永远都是弟弟一样简单又脆弱的苏沉。
他明明有许多委屈,只能抿紧唇,什么都不能说。
蒋麓仔细看着他的样子,察觉到对方情绪不对。
他的沉沉受委屈了。
“告诉我……怎么了?”
蒋麓个子太高,此刻低头和他平视,又很想抱着他。
“有谁在为难你,还是在生我的气?”
蒋麓不会哄人,在遇到苏沉以前,很少在乎其他人的情绪,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关切一个人。
他克制着双方的距离,却又不想看他难过,说话都轻了很多。
“在生哥哥的气?”
“没有。”
苏沉本来都默认了他们要保持距离,现在自己打破默契找过来,忽然觉得自己很没有出息。
什么初吻,什么喜欢,就不能不在乎这些吗。
蒋麓处在少年和男人的过渡期,脸庞好看到让他移不开眼睛。
他能闻到荷尔蒙的气味,甚至像是被磁铁牵引一样,本能地想靠得更近。
“我没事,我先走了。”
苏沉生硬地说了一句,转身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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