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歌之嚷嚷着打折打折,周铭也跟着说,既然和商铺一起租,那么可以再便宜点。
“就是啊季老师,”陈歌之凑过来,“你这店刚开业,资金什么的肯定都比较紧张,别推辞了。”
“真不用,”季云青笑道,“我也不靠这个吃饭,纯粹就是爱好,千万不能再占周先生便宜了。”
几个人又聊了会,当即拍板定了下来,干脆在楼下房产中介签了合同,外面的雨停了,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周铭送季云青和陈歌之出了小区,自己才慢慢回家。
花花已经睡着了,屋里没了刚刚的热闹,安静得落针可闻。
他按部就班地刷牙洗漱,把窗帘拉好,走到洗衣机旁边,突然发现那件湿衣服已经烘干了,刚刚季云青走得急,忘记拿给人家了。
周铭把衣服拿出来叠好,塞进纸袋里,就放在了鞋柜上。
屋里还开着暖气,但他突然觉得有点冷,就毫不客气地把花花从窝里捞出来抱在怀里,一起躺在沙发上,小玳瑁乖巧地把脑袋埋在周铭的臂弯,发出“呼噜呼噜”的叫声,窗外夜色黯淡,楼下的车水马龙似乎永远望不到尽头。
不知不觉间,周铭沉沉睡去。
从沙发上醒来时,天还没亮,周铭眯着眼睛发了会呆,才发觉现在才早上五六点钟,他打着呵欠站起来,活动下僵硬的四肢,莫名觉得心里有点乱,就踱着步子回到卧室,准备在床上再睡个回笼觉。
可怎么也睡不着了。
周铭翻来覆去了好一会,柔软的毯子都快被他折腾到了床下,卧室没开灯,一些拂晓的日光淡淡地洒进来,落在他英挺的侧脸上,和三十岁前的每天都相同,日子仿佛永远都是这样,早晨吃太阳蛋和吐司,去画室里涂不会给别人欣赏的画,在超市里买码好的蔬菜瓜果,若是觉得烦心了,就去菜市场里感受人间烟火。
他一个人生活在这里,从白天到晚上,等阳光慢慢变暗,等汤熟,等日落,三餐只有小猫安静的陪伴,周铭倒也不觉得寂寞,他早已习惯。
但今天就是有些烦躁,兴许是昨夜在沙发上安眠,浑身的骨头都有些僵硬,周铭叹了口气,还是起床洗澡,开始给自己做一成不变的早餐。
但是中午,他想去菜市买点新鲜的时令菜。
吃完饭后,周铭去楼下溜达了一圈,就去自家健身房听经理的上月报告,还是和以前差不多,这个地方毗邻商圈和高端楼盘,客流量很大,闭着眼睛经营也能有很好的进账,没多久就结束了今天的工作,痛痛快快地在跑步机上运动了两个小时。
按小金老师的话来说,周铭一身臭毛病,唯一好的是只挑剔自己,从不干涉别人,比如自律倒是真自律,雷打不动的健身,兢兢业业地做美食,像他们这种熟悉的老同学,只需要看下时间,就知道周铭这会在干什么,若是惹着个什么仇家,极好被蹲点暗杀。
洗完澡换好衣服,周铭神清气爽,那股子莫名的烦闷也消失不见,步行溜达去不远的菜市场,顺走了东哥一个锅贴,又吃了婶娘刚炸好的萝卜丸子,周铭一抬眼,就看到对面的摊上在卖的新鲜蔬菜。
可能是昨天刚下过雨,那红红绿绿的青菜叶子别提有多水灵了,带着水珠的菠菜根红叶绿,韭菜和芹菜都码放得整整齐齐,周铭挑了春笋和荠菜,决定回家做荠菜包子。
三月的天里,正是吃荠菜的好时节。
回到家后,先洗手,摸一把花花,再去洗手,周铭换了一身舒服的棉质睡衣,就开始处理食材。
要做包子得先和面,周铭把酵母水倒入面粉后搅拌成絮,就开始认真揉面,等到那面团变得洁白光滑后,就可以盖好静置等待发酵,这个时候,可以开始处理荠菜了。
新鲜的荠菜洗净去根,在水中简单焯一下后迅速捞出过凉水,趁着热度下来就用手攥干水分,切碎后备用,早已准备好的五花肉剁碎,加入盐和鸡精,少许生抽和糖,倒入清水后按一个方向搅拌均匀,直至肉馅上劲后加入荠菜,再次搅拌均匀。
这个时候,面团也差不多发酵成两倍大,周铭在案板洒上干面粉,排气后就揉搓均匀,分成小剂子后擀皮包馅,他父母离婚早,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这个手艺还是从林萌萌他妈妈那里学来的,老太太面点功夫无敌,自己儿子干吃不练,全教给了周铭这个可怜孩子。
醒发二十分钟就可以上蒸锅了,周铭手巧,包子个头不大褶不少,白白净净地码好在蒸笼里,凉水上汽后十五分钟左右就可以关火,再闷五分钟即可出锅,周铭折腾了半天早就饿了,掀开锅盖后就被香味迷糊到了,迫不及待地拿了一个尝,皮薄馅大的包子咬上一口,荠菜那清新的香味就充斥口腔,热乎乎,香喷喷,美味得他满足地叹了口气。
啊,什么烦闷这会顿时烟消云散。
三十岁算什么,单身算什么,这个时候只有荠菜包子才是永恒的。
他今天蒸的包子多,打算给林萌萌那里送点,当年上学的时候阿姨没少照顾他,直到今天还惦记着周铭,隔段时间就要请他去家里吃饭。
在保鲜盒里码放好包子后,周铭披上外套就出了门,去林家开车半个小时左右,这会儿路上车也不多,极其顺畅,很快就到了地方。
已经提前打过电话了,还没等他按响门铃呢,林阿姨就开门,笑吟吟地接过周铭手上的袋子,嗔道:“我正想着该吃荠菜了,你倒是先做好了。”
周铭熟稔地在门口换鞋,林红阿姨已经退休在家,除了做美食就是跳广场舞,再骂几句整天看报喝茶的林老爷子,他们家都姓林,住在一楼,门口有个自带的小菜园,里面郁郁葱葱种满了花花草草,每次都给周铭一种置身于生命力旺盛的森林里的错觉。
“我也是刚想起来,就随便做了点,上次阿姨的三鲜小馄饨真好吃呀。”
林老爷子把脸从报纸后面扬起来:“那你等会别走了,晚上咱吃三鲜砂锅米线!”
周铭笑吟吟地答应了,刚坐到沙发上,就看到林老爷子迫不及待地收起报纸,冲自己眨眨眼。
“行,我跟您来两局!”
林老爷子除了看报纸外,就爱下个围棋,可自己那人高马大的儿子压根坐不住,两口子文化人培养出了个健身教练儿子,只好把那点雅致的爱好和周铭共赏,知道这孩子喜静,又一个人单身惯了,总想叫他过来吃点家常饭,和长辈们喝点茶唠唠嗑。
“萌萌今天回来吃饭吗?”周铭已经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灰蓝色的毛衣,信手摆好了棋盘。
林红阿姨从厨房出来,冷哼一声:“说是晚上和朋友去打电动,都这么大的人了,不谈对象不着家,整体跟个小孩似的,你也说说他。”
林老爷子拈着棋子嘿嘿一笑:“得了吧,这俩熊孩子都差不多德行,谁也甭说谁,我先落子啦!”
周铭垂着眼笑,也不再吭声,他父母早已不在身边,也就在林家能听得几句长辈的唠叨,春日的午后慵懒而漫长,外面的天光色彩明亮,厨房传来咕噜咕噜的汤沸声,不知不觉间,红色的晚霞投入长长的光线,莺啼婉转,白子落盘,林老爷子抚掌大笑。
“特意带了荠菜包子呢,”周铭耍赖,“您也不手下留情。”
林老爷子举起保温杯喝了好一会,才指着他揶揄道:“你小子今儿心不静。”
“当然啊,”周铭笑着起身,收拾好棋盘就往厨房走,“我都闻见香味了,谁还坐得住啊。”
林红阿姨用小砂锅煮好了米线,拿毛巾垫着放上餐桌,周铭刚刚还不觉得饿呢,一闻到这个味就受不了了,乖巧地去洗手准备吃饭。
米线入口爽滑,汤底鲜美不油腻,料又加的特别足量,饶是周铭也给吃撑了,站起来在屋里转悠了好几圈,一直到告别开车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努力消化,大脑则懒洋洋一片空白。
回家路上经过公园,迎春花开得灿烂,下垂的枝条上全是挤挤攘攘的金黄色小花,周铭贪看了几眼,把车停好后就出来走走,这个时节百花欲绽,空气清澈空灵,微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含笑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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