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书不愧于自己的优秀基因,刚刚满月便已经学会察言观色。
大舅舅抱就可以,二舅舅抱就不行,爸爸抱可以,爹爹抱就不行……只要她老人家不稀罕,再怎么威逼利诱,照样哇哇大哭给你看。
从她一出生,江北就没碰过一根手指头,每每看见将将江天抱着小外甥女,那融洽和谐的样子,羡慕得他眼泪都快掉下来。
自始至终都求而不得,让江北简直都想剖心挖胆来证明,此时守在婴儿床旁看着江小书,呜呜咽咽地好不可怜,“宝贝!二舅舅才是最喜欢你的人啊!”
江小书穿着粉嫩婴儿衣,嘴里叼着个奶嘴发出“唑唑唑”的声响,睁着一双黑沉灵动的大眼睛,就这么看着江北毫无反应。
江天在这个时候拿着奶瓶走过来,“吃饭了。”
熟料一看见大舅舅,江小书瞬间就绽放出笑容,咿咿呀呀伸出鲜嫩白皙的小手在空中胡乱挥舞。
江北已经快嫉妒疯了,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江天把他们的外甥女抱在怀中喂奶,委屈又心酸的咬紧自己的嘴唇,“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他实在是接受不了这沉重打击,转身扑向了病床,抓住江川大声要求,“弟弟!再给我生个外甥吧!”
江川正在被任西洲喂着喝汤,闻言不由得一口喷出来,不住呛咳,“咳咳……”
他抹了抹嘴角的汤渍,“……你想要我命就直说。”
“为什么老大就能抱!我就不能抱!”江北不接受,“我跟老大差在哪里?!”
江川听着都觉得好笑,“任西洲是她亲爹,不也照样不给抱?”
“这能一样?”江北瞬间就瞪大眼睛,“她还有第二个爹么?但舅舅不是有两个么?!”
任西洲这个亲爹听到这些,简直如同当胸中了一箭,心情沉重又郁卒,吹了吹碗中糖水再次舀起一勺送到江川唇边,“再喝一口。”
江川咽下这一勺后,就重新躺在了靠垫上,轻轻摇头道,“不吃了。”
任西洲几口将剩下的糖水给喝干净,然后又拿起一排AD钙奶询问,“喝么?”
江川也不想喝,此时指挥着他,“你去把闺女抱来给我玩玩。”
任西洲沉沉开口,“我抱她哭。”
他们这对父女就好像生来看对方不顺眼,江小书不怎么稀罕他这个亲爹,而任西洲对于亲闺女更没像江北那么狂热,表现得不咸不淡,只专心伺候江川一个人。
江川不知道其中问题出在了什么地方,听见任西洲这么说,只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等到腹部的刀口一拆线,他就在第一时间办理了出院手续,在医院都快憋出病了,甚至都不需要任西洲出面,他自己就腾腾腾全都给办了。
哪怕是生孩子,江总也比平常人多出几分魄力。
而就在同一天,他的研究生录取结果也出来了,江川以专业第一的成绩,被A大拟录取。
他甚至连家都没呆多少天,就马不停蹄去参加面试。
“能行吧?”在去机场前,他不太放心地询问任西洲,“你和小书……”
“还有大哥二哥。”任西洲开车送他,但不知为什么表情有些沉重,“我……尽量照顾好小书。”
江川就这么看了他片刻,忽然笑了出来。
再起身下车的前一刻,他摘掉了安全带,捧住任西洲的脸颊亲吻了上去,“加油,任先生。”
江川自打怀孕以后,便再也没有出过远门,此次去参加面试的同时,顺便考察一下当地市场,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个月,忙得相当投入,且不亦乐乎。
直到坐飞机回到海城,他才想起给任西洲打一个电话,想问问家里情况,然而不曾想到的是电话竟然没打通。
江川心脏当即就咯噔一声,直接推掉所有事情,立刻就往家里赶。
这期间他不知道给任西洲打了多少个电话,自始至终都无人接听,江川看着空无一人的家,只能把电话打到江天那里去。
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然而江天的电话竟然是秒接,江川张嘴就问,“大哥,任西洲和小书出了什么事?”
江天告诉他,“小书发烧、肺水肿,在儿童医院住院。”
不到三个月的小孩竟然烧到肺水肿?!
江川简直吓到魂飞魄散,都快把出租司机的魂儿给催没了,他下车的时候双腿都在踉跄,掏出钱包直接往后车座一丢,然后就直奔住院部。
即使是现在这个时间,走廊里也仍然拥挤不堪、无处落脚,疲惫憔悴的家长抱着自己的孩子蜷缩在简易病床上,也不知道是守候了多久,只为了等到一个救命的床位。
江川就这么裹挟着一身湿冷寒气推开了病房大门,连带着声音都在打颤,“任西洲……”
病房内只开了一盏小夜灯,光线昏黄而又模糊,床上的身影顿了顿后,爬起身来露出疲惫而又迷茫的神情,“江川?”
不过是一个月不见,江川却忽然有些不敢相认,眼前的任西洲憔悴瘦削,甚至胡子拉碴,简直是与他印象当中的模样大相径庭。
“小书……”江川愣了愣后,便焦急地在病房当中寻找孩子的身影,“小书呢?”
任西洲在这个时候掀开被子,只见江小书安安稳稳蜷缩在他的怀抱当中,睡得憨熟又可爱。
江川走上前去,先把自己的手掌给搓热了, 才伸出指尖试了试额头温度,却发现已经不烫了。
他在这个时候忽然发觉病房当中空气有些不对劲,仔细嗅闻了一下,“房间里信息素怎么这么浓?”
空气当中的伏特加信息素浓郁到几乎刺鼻。
“小书发烧难受,哭得太厉害。”任西洲喉结艰难一滚,在这个时候给他解释,“只有释放信息素才能安稳睡觉。”
房间内这么高浓度的信息素竟然全都是他释放的,江川瞳孔猛然一缩——这得有多伤身体?!
然而下一秒钟,任西洲便已经将额头抵在他的胸口,声音沙哑而又歉然,“我不是个好父亲……”
“连小书发烧了我都不知道,还是大哥察觉出小书体温不对劲……送到医院已经烧到肺水肿……”
任西洲的嗓音听上去嘶哑沉重,“我对不起小书,也对不起你……”
江川将他搂进怀抱,伸出手掌轻轻拍打他的脊背,在此时柔声哄慰,“任西洲,你已经做的相当好了。”
“你从没有正常健康地长大,从没有过幸福安乐的童年。”他认真看着任西洲的双眼,用拇指轻轻抚去他眼角泪痕,“任西洲,作为一位父亲,你已经在尽自己所能。”
“你没有让过去的阴霾遮蔽住双眼,这就已经超越大半的世人。”
“别太苛责自己了。”江川在这时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作为父母,我们也需要成长。”
任西洲愣愣地看着他,沉默了片刻之后,忽然开口坦白,“其实我很害怕。”
他的童年乃至青春,自始至终都充斥着暴戾、打骂与冷落。
哪怕早已经长大成年,但在江小书出生的那一刻,他却感觉到自己被打回原形,曾经的恐惧就如同跗骨之蛆一般。
以至于他无时无刻不在责问自己——作为一个父亲,你够格吗?
江川轻轻一笑,在这个时候俯下身来,环抱住他和江小书。
与此同时,馥郁清新的茉莉花香就如同雨露一般,与空气当中的伏特加信息素水乳交融到一起去。
“任西洲,我们一起面对好么?”
江川就这么直视着任西洲的双眼,用再耐心不过的口吻,“害怕也没关系,迷茫也没关系。”
他与任西洲十指相扣,在此时微微一笑,“我们用此后悠远而又漫长的一生,共同去寻找答案。”
不知道是不是信息素的安抚作用,江小书第二天清晨便退了烧,穿着粉粉嫩嫩的婴儿衣,被江川抱在怀中,捧着奶瓶咕咕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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