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新年的时候去。”
方焕眼睛一亮:“去迪士尼吗。”
方帧霖一本正经道:“咱们今年去瑞士过新年,大伯一家都在那边,怎么样?”说着,他轻轻咳了咳,以示任务已经传达,不管怎么样还要去的。
“那阿钊呢?”方焕想了想,“他也跟我们一起去吗。”
“人家要过春节,需要陪伴自己的家人,”说到这里,方帧霖又开始‘教育’儿子,主要是为了说服他:“平时人家全勤陪在你身边,就春节能放个年假。”
方焕开始闷闷不乐。
“好啦,你可以跟阿钊写邮件。”方帧霖提议。
“嘁,”方焕开始翻白眼,“国际电话又没有很贵。”
可是仔细想想,他好像没有覃志钊的私人电话,因为覃志钊都是随叫随到,从来没有需要他打电话才能见到的地步。如果非要电联,自有瞿伯他们联系覃志钊。
圣诞节过后,距离春节仍有些时日,但国际中学已经放了寒假。方焕的主要任务变成写作业,另参加一些社会公益活动。相比外出陪同,覃志钊其实更习惯陪方焕写寒假作业,因为方焕有很多书,他有单独的书房,书架嵌在墙内,从古至今,从英文到中文,各类书籍应有尽有。
为了避免寒假饱受叨扰,方焕期末考得特别好,方帧霖甚至没有继续请补习老师。
这当然也跟方焕自身有关,他喜欢用巧劲儿学习,决不肯用蛮力,比方有些人需要好费力才能学会某个事物,方焕就不一样,学之前他会观察要学什么,再看自己喜不喜欢,如果不排斥,他会尽量一试,试完体验不好,再调整方法,多番尝试以后还是效果不好,他便直接放弃。比方说网球,他觉得他打网球没有天赋,不像阿忠那样无师自通,他就纯当锻炼身体。
至于钢琴、英文、数学类的学习,方焕就十分擅长。
他善用脑,静得下心——
尽管在旁人眼里,他可能东倒西歪地躺在沙发上,但实际上他在看《飘》的原著。方焕之前同予珊在剧院里看过舞台剧,予珊喜欢斯嘉丽,方焕也受到感染,决定饱读一番。
覃志钊也是那时才知道,上次他在书店翻的那本就是《Gone with the wind》。
斯嘉丽是谁?覃志钊看过电影,好像是讲南北战争的,一个千金小姐跌宕起伏的一生。他记得圣诞节后,予珊买了一件束腰长裙回来,背后有十分繁复的带子,每当予珊穿的时候,必得有姆妈帮忙。
下小雪那天,方焕问覃志钊,珍珍有没有时间来家里。
覃志钊有点犹豫,方焕说:“是四姐姐要交一份视频作业,需要练习台词,我记得她和四姐姐同岁,功课应该差不多。”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覃志钊问。
方焕说:“她那个裙子十分难穿,姆妈这两天请假了,还是珍珍帮忙系方便一些。”
其实家中的女佣也能帮忙,可能方焕是为了邀请珍珍吧,覃志钊便说:“我问问。”
好在珍珍如约而至,有方焕陪同,她似乎并不害怕,简单介绍她跟四姐姐认识,两个人便开始对台词了。方予珊演斯嘉丽,穿了一条火红色长裙,珍珍演梅兰妮,好像也很符合她温和柔善的性子。
珍珍很细心,系带子的时候,将带子宽度调得刚刚好,既不勒,又让予珊穿出气势。
剧本里有不少陌生词汇,好在查完字典,珍珍基本能顺畅地念出来。
覃志钊在一旁看着,觉得珍珍今天真的很特别,她的发音几乎可以和予珊媲美,当予珊念到:“I’ll never be hungry again.No,nor any of my folk . If I have to lie , steal,cheat,or kill, as God as my witness,I’ll never be hungry again.”
还别说,方予珊发誓不要挨饿的样子,真的跟斯嘉丽很像,坚韧又美丽。
珍珍眼里似有亮光,像是欣赏,也是感动。
怎么小孩之间也能一见如故,覃志钊站在一旁悄悄地想。
可能是受他们的影响,覃志钊也变得爱看书,他不挑,什么都看,什么都学。有时候方焕嘲笑他,覃志钊就开始摆烂:“怎样,我又不是全知,不能看吗。”
对于覃志钊来说,存钱娶老婆对他来说太遥远,还不如花钱念成人教育。
方家人正式去瑞士前,是覃志钊帮忙收拾方焕的贴身衣物,他的水杯、常穿的外套,还有十几双不同颜色的羊绒袜子,全都整整齐齐收进旅行箱。望远镜、相机那些电子产品自有人专门收拾。
临走前,方焕问:“你手机常开机吗?”
“24小时开机。”覃志钊说。
那你会想我吗,方焕想问这一句,但是话到嘴边变成:“那你别漏接电话。”
“知道。”
“也不许跟其他人乱讲电话。”
覃志钊‘嗯’了一声。
“节后我们去一趟上海吧?”方焕给自己戴上羊绒帽,显得他特别乖,“我跟爸爸说好了,不过要等到他去上海办事的时候。”
“行。”
方焕对他这种问什么答什么的态度不满:“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呀。”
知道,你快走吧,祖宗。覃志钊看着他:“去迪士尼。”
“那还差不多。”方焕勉强满意了,又问:“你有邮箱吗?”
覃志钊一怔,想了想说:“有一个工作邮箱。”
该问的都问完了,楼下有人喊方焕,催促他快一些,别延误了时间。
就这样,在覃志钊的目送一下,瞿伯亲自开车,带着方家人一同离开,他也随手锁好身后的大门。
中国人一向重视春节,即使不在家乡,婶婶还是将这个节日过得有模有样,先是让叔叔覃德运写春联,阿忠负责贴。珍珍在客厅里装果盘,瓜子、花生、芝麻糖那些。
厨房里炖着五花肉,一缕一缕的八角香气萦绕整个屋子,电视里播放着热闹十足的粤语节目。这是从前覃志钊想都不敢想的生活,他也能帮着撑起一个家了。
大年初一的时候,婶婶起得早,在厨房里下饺子。
门铃恰好响起,覃志钊以为哪位邻居拜年,按理说他们在香港没有亲戚,一开门发现是快递员:“有您的快递,麻烦签收一下。”
很大一个纸箱子,进门的时候还有些困难。
最后覃志钊不得不用美术刀划开箱子,结果里面仍分装了好几个纸盒,每个纸盒上都写有名字,依次是:珍珍、阿忠、欣姨、覃伯伯。
“是谁给我送的礼物,我要看我要看!”阿忠兴冲冲找到自己的纸盒。
珍珍也很好奇,不过大概能猜出来。
趁着饺子下锅的空档,全家人围在一起拆礼物,阿忠的礼物是个网球拍:“太酷了吧,还是联名款!”珍珍收到了《飘》的节后巡回演出舞台剧票,座位十分靠前,她心满意足地拿到房间里去了。
“买这么多礼物,阿焕真是破费了。”婶婶拆开自己的盒子,是一枚裁缝常用的顶针环,上面有密密麻麻的针眼状,只不过这枚顶针环是纯金的。至于叔叔,收到的是一款新手机。
覃德运看了看纸盒:“怎么没有阿钊的?”
婶婶往纸盒里探,终于在一堆防压泡沫里面找到一个纸盒,这个盒子是所有盒子里最小的,之比手机礼盒稍微小一点。
覃志钊好像有点不自在,接过盒子:“我去看看饺子。”
燃气灶上蒸汽熏眼,珍珍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还有手写的贺卡欸!happy new year!”覃志钊拆开自己的礼盒,包裹得十分严实,这个盒子需要从上方取,拔得时候有些费劲。
“大哥,你的礼物是什么,拿出来看看?”阿忠很好奇。
覃志钊正在用力打开盒子,但盒子像被吸住了一样,摩擦力特别大。
阿忠继续说:“给我看看,不要躲在厨房啦。”说着,他推搡了一下覃志钊。
“别推——”随着盒盖拔出,覃志钊肩膀突然一抖,手中阻力瞬间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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