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游子意抵达五楼敲响506房门时,谢东城很快就给他开了门。
谢东城对他的到来原因心知肚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问:“吃过晚饭了吗?”
“在店里吃了点了。”游子意回答完,径直往卧室走去。
谢东城跟了进来,站在门边。
游子意推开卧室门后,往里扫视了一圈。床铺很干净,维持着他离开时那天的样子,甚至连床头的物件都原样摆放在那里,没有一点动过的痕迹。
他走之后,谢东城并没有睡进卧室来。
游子意又出去,从阳台找了个箱子拿进了卧室,把床头的那些小物件放了进去,一样一样地码好,然后又找到一个透明胶带把箱子口封上。
卧室的床尾摆着一张小桌子,游子意并不常用。桌子上面一直扣着一个相框,游子意也从来没翻开看过。
他在旁边整理自己的东西,腿不小心碰到了桌角。那个相框应声掉落。
谢东城连忙一个跨步过来接住了相框,这才没有砸碎。
谢东城把那相框重新放到了桌上,正面朝外。
游子意第一次见这个相框里的照片,是一个中年男人领着一个小男孩站在公园前。那个公园他隐约有些印象,应该是老城区的一家植物园,不过多年前就已经搬迁关门了。
那个小男孩他一眼认了出来,是小时候的谢东城。他也理着短短的寸头,眼珠子黑幽幽的。
“这是谁?”他指着旁边那个中年男人问道,“你爸爸吗?”
谢东城摇摇头:“是吴叔。”
游子意对吴叔这个称呼有些印象,曾经小柳无意提到过一嘴。
谢东城把那个相框推到了桌子最里面靠墙的位置。
游子意看着这张照片:“他是你的……”
谢东城:“养父。”
游子意一愣。他以前只是奇怪为什么谢东城很少提到自己的家人,还是第一次听说他有养父。
“你的亲生父母呢?”他回头看谢东城。
谢东城却回避他的目光。
片刻的沉默后,谢东城开口说了话:“要不要下楼走走?”
游子意对他突然的约感到有些奇怪,但也没有拒绝:“行。”
夕阳已经熄火,天边从粉紫变成了趋近于黑色的深蓝。天热起来以后,小区里的野猫只有天黑才出来纳凉,成群结队地躺在水泥地上。
方家园没什么物业管理,晚上也没有自动亮起的路灯,单元楼前的小路显得有些昏暗。
谢东城走在前面,游子意跟在他身后。
谢东城走到一张长椅旁停下了脚步,弯腰用左手掸了掸椅子上的灰尘:“坐一会儿吗?”
游子意先一步坐下。谢东城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坐到了他的左边。
谢东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抽出一支后叼在嘴唇之间,然后又拿出了打火机,用左手按下打火机。噌的一下,这个昏暗的角落里亮起了一簇金黄的火苗。晚风吹拂,这点来之不易的火苗摇摇晃晃。谢东城花了些时间才把烟彻底点燃。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游子意对他的动作有些讶异。他记得谢东城以前没有抽烟的习惯,第一次陪自己抽雪茄还差点呛到肺。
谢东城的手指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很快把打火机收回了口袋:“……就最近。”
或许是为了缓解尴尬,他把烟盒递到了游子意眼前:“来一根吗?”
只是两秒后,他又缩回了手:“算了,比你的雪茄差远了。”
游子意却伸手夺了过来,从里面抽出一支来。
“来个火。”游子意咬着烟屁股,朝他勾了下手指。
谢东城又重新摸出打火机来,嚓地一声点火,结果就这么点了好几下,打火机愣是没有打出一点火星子。
谢东城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没气儿了。”
游子意没有理会,直接叼着烟凑了过来,用自己干燥的烟头靠近谢东城那支已经点燃的烟。
昏暗的天光下,谢东城垂眼就能看到游子意近在咫尺的脸。两只烟头碰在一起,若隐若现的火苗在两人之间传递。游子意的睫毛低垂,脸颊感受着微弱的火苗温度。
十几秒后,游子意的烟才终于点着了。
他心满意足地抬起头笑了下,星星点点的金色光芒再次印在他的瞳孔里。谢东城的心脏猛地一收紧,感觉好像回到了陪着游子意在郊外高地看烟花的除夕。
游子意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缓慢地吐出一阵白色的烟雾。
他把烟蒂夹在手指之间,继续方才的话题:“那个吴叔人呢?”
谢东城顿了两秒:“去世了三年多了。这套方家园的小房子以前就是他的。”
游子意想起了什么,转眼问他:“所以你那时候跟我说遇到点困难,是这个事儿么?”
“对。”他点了点头,再没说别的。
“他们回来找过你吗?”游子意问。
“谁?”
“你的父母。”游子意说完又觉得不妥,补了句,“我是说亲生的。”
提到亲生父母,谢东城沉默了好一会儿。
过了半晌他才吐出两个字:“没有。”
似乎是想证明自己的洒脱,他抬头看了一眼越来越浓的夜色:“我也不想找他们,没什么意思,都快忘了他们长什么样了。”
他刚想试探地反问游子意,还希不希望游庆回来找他。看到游子意的眼睛后,又没有问出口。
这时,一只橘色的小野猫从两人之间路过,柔软的皮毛先是蹭过了谢东城的小腿,然后又蹭了蹭游子意的脚踝。惹得他有些痒意,下意识缩了缩脚。
结果小野猫只留下一声慵懒的咕噜声,就扬长而去。
两人盯着猫屁股看了一会儿,游子意先岔开了话题:“那块表是我妈留给我的。”
谢东城原先只知道西郊别墅换过女主人,多余的他也没打听过。这还是第一次游子意主动提到自己的母亲。
“她就是你说的故人?”谢东城想起之前游子意说过这块表是故人给的,他还猜测过会不会是他的旧相识。如今想起来还真觉得自己有些幼稚。
游子意笑了笑:“是,我最爱的故人。”
“还好没让你卖了。”谢东城有些庆幸。
游子意的笑意还未收敛,忽然转头看他:“但你却把吴叔留给你的房子抵押了,好没良心啊谢东城。”
谢东城突然被他将了一军,有些尴尬:“我只是抵押了,又没有卖掉。”
“哇,东哥真是自信啊。万一以后你没钱了,这套房子是要被银行收走的。”游子意特意叫他东哥挤兑他。不过他说的也是真的,毕竟他对这些破产后的流程实在太过熟悉,几乎到了倒背如流的程度。
谢东城却垂着眼没看他,摇了摇头:“不会的。”
两人指尖的火星子一点点向下燃烧,距离烟蒂越来越近,像是某种两人心知肚明的倒计时。
“听说今晚有流星。”游子意忽然换了话题。
“是吗?”谢东城这才抬起头来,看向空无一物的夜空。
“嗯。”游子意笃定地点了点头,然后煞有介事地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据说就快来了。”
谢东城认真地盯着头顶的夜空:“我们这里用肉眼能看到吗?用不用爬到楼顶什么的?”
游子意没回答他的疑问,却突然指向天边某个方位,推了推他的胳膊:“来了来了!快许愿!”
谢东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连一道星轨都没见到:“哪儿啊,我怎么没看到?”
“啊呀,刚刚划过去了。你快点许愿,现在还有效。”游子意赶忙把烟掐了,拍他的后背。
谢东城赶紧抬起头来,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句什么,看起来十分虔诚。
等他睁开眼睛后,发现游子意揣着手臂看着自己。
游子意问:“许的什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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