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寒点头:“嗯。”然后对汤韵说:“阿姨,我先走了。”
汤韵放下咖啡杯起身:“我送你。”
段珣也跟着站起来。
沈知寒想说不用送,但看汤韵的样子,似乎是有话想对他说。
三个人走到门口,汤韵回头看了段珣一眼,说:“我和知寒说几句话。”
段珣没有动,沈知寒夹在母子二人中间,悄悄拉拉段珣的袖子,低声商量:“哥,你回去吧。”
段珣皱了下眉,看看汤韵又看看沈知寒,终于松口:“嗯。”
看着段珣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汤韵收回目光,叹了声气:“最近工作累不累?又是参加拍卖又是到处谈合作,很辛苦吧?”
沈知寒没想到汤韵会先问他工作的事,愣了愣神,说:“不累。”
汤韵稍一沉默:“怎么突然这么努力工作?”
汤韵的目光别有深意,仿佛能看透沈知寒的心。
沈知寒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在她的注视中哑然失声。
“阿姨比你多活了三十多年,从小看着你长大,你心里想什么,阿姨怎么会不知道?”半晌,汤韵淡淡地说,“你想自己努力工作,从段家独立出去,这样才好有底气和我们谈话,对吗?”
沈知寒怔在原地:“阿姨……”
汤韵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傻不傻。”
沈知寒没有想到,他努力藏在心里、连段珣都没有发现的心思,就这样被汤韵轻易戳破。
父母过世后,沈家一直没落到现在,他除了大笔遗产,没有任何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而钱,是段珣这样的家庭最不看重的,他需要名望和地位,需要自己本身能够配得上段珣。
所以他努力工作,表面是为了让自己忙碌起来,少一点时间胡思乱想。
实际上……
汤韵看着沈知寒,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段家有今天,是几代人积累的结果,你自己一个人要努力多久才追得上?我没猜错的话,你哥哥一直在帮你,就算最后你取得了事业的成功,你能完全有底气说是自己办到的吗?”
沈知寒没有想到这些。
他的人生阅历、社会经验和看待事物的眼光远不如汤韵,他只幼稚地认为只要自己独立了,就可以不受家庭的约束。
“我……”
一种深深的无力向沈知寒袭来,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与段珣之间要跨越的距离有多远。
汤韵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语气多了几分心疼:“所以说你是个傻孩子。你这样把自己累坏了,最后担心的还是我和段珣。”
“对不起,阿姨……”
“阿姨对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知难而退,是想告诉你,你的事业成不成功、有没有名望和地位,这些都没有关系。”
“那我要怎么,”
沈知寒脱口而出,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泄露了真实想法,半句话戛然而止。
沉默很久,汤韵问:“一定要你哥吗,别人不可以吗?昨天提过的小贺,他也是个很好的孩子。”
沈知寒没有说话。
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和段珣相比,他是被段珣小心呵护宠爱着长大的,心里怎么可能还有别人的位置?
离家的这段时间,他挣扎了许多个日日夜夜,最后发现自己最不想辜负的只有段珣。
除了段珣,谁都不可以。
“我四岁那年,哥哥送给我一只金镯子。”
沈知寒慢慢开口,眼睛控制不住一点一点变红,“爸爸妈妈开玩笑说,那是聘礼。”
“还有我手上的红绳,是哥哥去庙里求来的,从爸妈去世第二年到现在,整整十年,哥哥每年新年都为我戴一根新的,保佑我健康平安。”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是一个女孩子就好了……但是,我不是,我没办法变成一个女孩子。”
沈知寒红着眼眶,想着段珣为他对抗父母的样子,第一次鼓起勇气对汤韵说这些话。
“对不起阿姨,哥哥在我心里是唯一不可替代的。我离不开他。”
“离不开……”汤韵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艰涩,“是哪种离不开?如果我说你选择段珣的话,就要永远放弃这个家,放弃我和你叔叔,你也依旧离不开吗?”
这个问题,从汤韵第一次对沈知寒说那些话到现在,一直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最重要的问题,也是让沈知寒迟疑不决到现在、不敢对段珣坦白真心的唯一原因。
即便已经一个人冷静这么多天,面对汤韵直白的提问,沈知寒还是感到很痛苦。
“我,一定要做选择吗?”
汤韵的表情松动了一瞬,深吸一口气,说:“一定。”
“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在想这个问题。”沈知寒垂下睫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我不想让你们难过,也不想珣哥失去自己的爸爸妈妈。如果你们不能接受,我就像现在这样和珣哥保持距离,一直等下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现在二十四岁,我可以等很久。”
——也许他的生命没有那么长,永远等不到光明正大站在段珣身边的那一天,但哪怕只是像现在这样叫段珣“哥哥”,他也已经心满意足。
汤韵看着沈知寒,唇角动了动,勉强挤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你的意思是想熬死我们两个老东西吗?”
“不是!”沈知寒慌忙否认,“我希望你们健康长命百岁,永远陪在我和哥哥身边。”
沈知寒经历过一次父母去世,无法平静面对这样的玩笑。
汤韵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过分的话,收敛笑意说:“我和你叔叔的身体一直很好,不用担心我们。不过那样的话,你可能要等很久,你愿意吗?”
“我……”
沈知寒沉思许久,说:“小的时候我爸爸告诉过我,无论父母还是子女,能陪伴自己的时间都是有限的,只有伴侣才是最终能和自己一起走到生命尽头的人,所以在他心里,我妈妈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这段话我一直记到现在。我想,如果现在是爸爸妈妈在我面前问同样的问题,我可能仍然会说,我会尽到为人子女的责任,但我也不会放弃珣哥。无论等都多,我都愿意。”
汤韵没有说话。
如果沈知寒的父母活到现在,不知道他们会欣慰自己的宝贝成长成了一个坚定的大人,还是会心疼他多了那么多不该有的烦恼。
也许更多是欣慰吧。
想着,汤韵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其实你早就看出来了,你哥对你的感情不一般,对么?”
沈知寒一愣,摇摇头说:“没有很早。”
大约是段珣偷偷亲吻他那一天,他才隐约醒悟,他们之间越过了兄弟的界限。
在这之前,段珣对他的亲昵和宠爱与小时候相比远远不及,毕竟他是被段珣抱在臂弯里哄着长大的,就算同床同枕,在他心里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他胆小懦弱,段珣不挑明,他便想着蒙混过关。
“你没有看出来,我却早就看出来了。”汤韵说,“没有及时阻止他,是我的责任。”
“不,和您没有关系……”
“今天对你说这些话之前,我以为你会逃避,或者会任性地放弃这个家,但你没有。你长大了。我甚至觉得,你比你哥还要懂事一点。”
汤韵的笑容带着些许惆怅,抬手摸摸沈知寒的头发,说:“我和你段叔叔,永远是你的家人。”
永远是家人……
沈知寒愣住,倏地掉下一颗眼泪。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要怎么面对你和段珣的关系。直到你昨天回家,看见你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我还是舍不得这个孩子。知寒,这个世界上最不希望你伤心难过的人永远是父母,尽管你不是我亲生的,我也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汤韵轻轻擦掉沈知寒眼角的泪水,说,“如果你的痛苦来自父母和家庭,我会永远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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