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天纲 (下)(99)
刘清波:龙局的御剑你学会了没有?
冬至:怎么可能?我现在才刚学步法,师父说御剑起码要到你那个程度,才能开始琢磨,我现在就想也不要想了。
刘清波看见这句话,心里顿时五味杂陈,高兴的是龙深肯定了自己的能力,可就算如此,他的徒弟也不是自己。
他问冬至:你确定去哪里实习了没有?
冬至:师父不肯说,你呢?
刘清波说了个地方。
冬至回了个羡慕的表情:恭喜啊,虽说是办事处,也是省会城市了,我估计没有你这么好运,师父肯定会把我踢到某个三线城市去的。对了,你的飞景剑找不回来怎么办?
刘清波一看这事就来气:还能怎么办,你去帮我捡回来吗?
冬至自知失言,忙回复道:抱歉抱歉,我师父那也有不少藏剑,要不我去和说一声,看他能不能拿一把出来赔给你?
刘清波没好气:有本事你就别拿你师父的东西来赔!
冬至发了个可怜的表情:我没有啊,连长守剑都是师父给的,我只能下半辈子给我师父做牛做马来偿还了。
刘清波出身剑术世家,家里自然有不少藏剑,飞景剑固然珍贵,对他而言却非唯一。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己之所以没能被龙深收入门下,是不是与此也有关系?
如果长守剑给他,他固然也会珍惜,却不会像冬至一样,将其当作唯一。
他问冬至:龙局有没有教你练剑的法门?
冬至倒是毫无保留:有,他说但凡器物,必然有灵,用剑之前,要先与剑器建立联系,只有心灵与剑器契合,才能更加得心应手。
这番话,当初龙深在天台授课的时候,就已经跟所有人讲过了。
但此时听来,却有另一番不同的感悟。
刘清波忽然明白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了。
他从小到大用过很多剑,而且都是名剑,飞景剑是他近期最为得心应手的一把,却不是陪伴他时间最长的。
丢了飞景剑,他固然惋惜,却没有非将它找回来不可的念头。
他又给冬至发了条信息:如果你在战斗中把长守剑弄丢了,要怎么办?
冬至以为他还惦记着飞景剑捅巨蟒菊花的事情,歉然道:抱歉啊,当时我是真没想那么多,也不知道你比我快一步找到菊花。
一看到菊花两个字,刘清波就脸色发青,绝对不想再回忆那段悲惨的经历。
他打断冬至分成几段的回复,插入自己的话:我没有追究责任的意思,是假设情况,如果长守剑丢在水下,那种情况,你会怎么办?
片刻之后,冬至回复:我应该会回去找的吧。
刘清波不依不饶:那条河很深,水流又急,你找不到又怎么办?
冬至:先找了再说吧,这把剑对我来说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刘清波:比之前的青主剑还要意义重大?
冬至给了肯定的回答:对。
刘清波怅然若失。
他的剑道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就连父亲都说,不出几年,他一定能够成为国内有数的剑术大师,他也经常以此自得,目下无尘。
但他只把剑当作称手的兵器,从来没有想过,剑道是要用剑者与兵器心灵契合。
龙深没有藏私,他之前提过的这一点,刘清波当时没有放在心上,觉得器物只是器物,永远无法与人相提并论。
冬至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的回复,抬头一看,刘清波正看着手机,怔怔发呆。
他也有样学样,戳戳刘清波的腰,引来对方的怒目相视。
他们的小动作终于引起蒋局长的注意。
蒋局长眯起眼:“那位同学,请你站起来,对,就是穿白衣服的那个,你在做什么?”
他跟冬至他们也没打过多少交道,也没参与具体事务,所以除了经常出面带头的李映之外,就不太能把其他人的名字和面孔一一对上。
冬至站起来,一脸无辜:“局长好,刘清波肚子疼,我想看看他怎么了。”
刘清波:……
好想掐死姓冬的。
刘清波?
众人的名字,蒋局长倒是记得的,他将视线投向对方。
刘清波只好站起来:“抱歉,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又不想影响大家开会,就忍着。”
蒋局长大发慈悲地挥挥手:“不舒服就别忍着,回去休息吧。”
冬至反应很快:“那我扶他出去。”
刘清波飞了个眼刀过去,意思是我不用你扶。
冬至回以人畜无害的笑容:没有我,你能提前退场吗。
两人在大家羡慕嫉妒的目送中离开会议室。
刘清波甩开他的手,嫌弃道:“你可以回去了。”
冬至笑嘻嘻道:“好不容易逃跑出来,怎么可能还回去自投罗网,我要去补个回笼觉了,你快去休息吧!”
刘清波:……
他头一回怀疑起龙深的眼神,对方到底看中了这家伙什么?别出心裁的偷懒吗?
刘清波还真冤枉冬至了,他现在起得比鸡早,晚上又被强迫早睡,什么娱乐活动也没有,天天练剑练得快要瘫下,能挤出一点睡觉的时间委实很不容易。
如是又过了两天,蒋局长终于放过了大家,没有再开会,只因隔天就是出发的日子,大家已经打听到这次特管局是铁了心要将他们隔离开来,连李映和迟半夏这对半公开的情侣也不例外,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简直像被银河活生生拆散的牛郎织女。
顾美人去了西北,巴桑则在榕城,冬至跟刘清波离得稍近一点,同样是去华东分局,只不过被安排在了鹭城。
从此之后,大家天南地北,连见上一面都难,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聚一堂,像在银川那样,共同进退。
想到这里,所有人心里都忍不住生出淡淡离愁。
宋志存对他们这副样子也是习以为常了,见状就笑道:“几乎每年,我们都会送走像你们这样的新人,隔年又会迎来新人,只不过,你们是近二十年来,能够通过实践考试的,人数最多的一届,所以,不单是几位局长,连同上面,也都对你们寄予了厚望。”
这些话,他们以往也听过不少回了,却就数这一次听得最为认真,没有人走神开小差。
“我希望,明年考察期结束,依旧能够看到你们,一个不少地出现在这里,我也希望,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诸位都能奋发向前,不忘初心。要记住,你们不是普通的修行者,你们更是特管局一员,你们肩负降妖伏魔的重任,更肩负保卫普通人的职责。”
一番话说完,大家都给予了热烈的掌声。
宋志存抬手往下压了压,等掌声停歇,又道:“晚上特管局组织散伙饭,为大家践行,如果没事,就都去吧。”
有人就开玩笑道:“宋局,散伙饭可要请我们吃点好的!”
这个玩笑是有典故的,特管局的职责就是降妖伏魔,但是有时候打老鼠难免连累玉瓶,像上次在长白山闹出那么大一场动静,固然是无可避免,但也为后续收尾带来不少麻烦,长白山那边抗议旅游区遭到破坏,特管局自然也要象征性给些赔偿,一来二去,局里经费就紧张起来。上面不能克扣员工的工资奖金,只能从公用开销里入手削减,蒋局长上任之后,更是大刀阔斧,直接就砍了将近一半的公用开销,所以何遇他们才会经常抱怨局里抠门。
宋志存哈哈一笑:“当然要请你们吃好的,今晚我们几个局长自掏腰包,怎么也能让大家开怀吃一顿了吧?”
大家闻言都欢呼起来,离愁顿时也消散不少。
宋志存说到做到,果然在附近一间出名的淮扬菜馆里订了个包间。
这一夜,众人都喝多了,冬至虽然酒量不错,上回还干过想要灌醉龙深的事情,但他也禁不住一杯接一杯这么喝,很快就变得脚步虚浮,看人都带着三四个重影。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离别将近,龙深这回没有阻止他,反倒也破例来者不拒,跟众人喝了不少。他酒量是真好,连宋志存和吴秉天都喝趴下了,他还兀自坐在椅子上,神色自若。
“师父,早知道你酒量这、这么好,我之前就不该灌醉你,应该想别的法子了。”
龙深看着面色酡红,连说话都有点大舌头的徒弟,无奈地点了一下他的额头。
“你醉了。”
冬至嘿嘿一笑,正想说什么,冷不防肩膀被人一拽,给拽到旁边去了。
“姓冬的,我虽然看你不顺眼,但不管怎么说,你都救了我一命,是男人就把这杯干了!”刘清波把酒杯递过来,说话也离大舌头不远了。
冬至耳边嗡嗡嗡的,正是酒精上头的时候,压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眼神迷茫,已经失了焦距,只会一个劲儿地笑,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引来刘清波大叫一声好。
再看其他人,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李映跟张嵩自从上次丧尸模拟训练之后就闹了龃龉,这会儿三杯酒下肚,倒像是暂时将不愉快都搁置一旁,哥两好地凑在一块儿说说笑笑,交杯换盏。
巴桑跟向永年本来是在掰手腕,后来在众人的怂恿下,不知怎的就玩起喝交杯酒,引来旁人阵阵起哄。
谢清柠等几个女孩子喝得少一点,也是面色通红,醉得不轻。
就连吴秉天和宋志存,也免不了喝多了,一个趴在桌子上睡觉,一个跟前去敬酒的刘清波东拉西扯,不知道在说什么。
龙深见状摇摇头,先去把帐结了,然后拉起冬至就往外走。
外面秋意渐浓,迎面就是带着桂花香味的夜风。
冬至出来时穿的不多,这会儿打了个寒噤,倒有几分清醒过来。
“师父……”他茫茫然喊了一句,记忆还停在刚才刘清波跟自己说话那会儿。
“别喝多了,不然你明天下午也走不了。”龙深道。
冬至哦了一声,任由龙深拉着他走,毫不反抗。
他看龙深步伐平稳,神色如常,忍不住嘀咕:“原来你说自己酒量好是真的,满场谁也喝不过你!”
龙深问:“行李都收拾好了吗,猫也要带走?”
冬至点点头:“我已经托何遇帮我照看几日,等我再那边安顿好了,就把猫接过去。”
龙深道:“放我这吧。”
冬至:“啊?”
龙深:“我最近不出门。”
冬至哦了一声,挠挠头:“那回头我把它的猫砂猫粮都收拾一下给你送过去。”
龙深:“不用那么麻烦,我下班去喂就行了,何遇住惯了办公室,你走后,那间寝室也不会住人的。”
冬至头重脚轻,努力想要辨别龙深的话,但还是觉得耳边嗡嗡嗡,也听不大清,嘴里不由嘟囔几句,龙深压根听不清。
他这个徒弟平时挺话痨,没话也能找出一堆话,但醉了之后反而安静不少,也不闹腾,被他一路带回宿舍,也挺安静,让走路就走路,让爬楼梯就爬楼梯,龙深把他送到门口,想了想,又掏出一张卡。
“不知道买什么礼物给你,这张卡拿着吧,需要钱就用,有空多修炼。”
冬至接过,迷迷瞪瞪来了句:“定情信物吗?”
这是醉糊涂了,龙深无奈:“中秋礼物。”
他把卡放在对方口袋里,又帮冬至开了门,看他一头栽倒在床上,这才关门离开。
冬至这一躺下去,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
他坐在床铺上茫然了半天,直到龙龙跳上床铺冲他喵喵叫,他才开始一点一滴回忆起昨晚的事情。
大家在饭店里吃散伙饭,都喝高了,然后龙深送他回来,再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