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凌只当他是睡傻了,由着他在后面发起床气。
这天以后江越总是梦见那场大雨,梦见坐在书桌前浑身湿透的贺凌,还有那句几乎被雨声淹没的——可以脱。
无一例外的是没有一次他可以碰到贺凌,最近的一次也只是他抬起手伸向书桌前的人。
梦境和现实的界限始终清晰,但他还是被困在那场雨里,铺天盖地的雨声,潮湿的气味如影随形地跟着他。
从此只要下雨了他就会想起贺凌。
时光荏苒,高三前最后一个暑假,江越飞去了他父母所在的城市给剧团打暑假工。
当然,非他自愿。
也因此他错过了贺凌的生日,礼物倒是按时寄来了,是一个智能手环,贺凌戴上就当手表用。
江越一不在他身边就总喜欢联系他,给他发微信,跟他打电话,撒娇自己好累手好疼。
他的手伤早就完全好了,贺凌知道他心里有数不会用受过伤的手去提重物,更何况越馨岚和江清彦是不会让江越去干重活累活的,江越在剧团打工最多也就是干干助理的活,累是累点,手疼肯定不会。
衡景一中高三要早半个月开学,贺凌从夏令营回来隔一天学校就开学了,江越则是在开学前一天,带着他给他父母打暑假工挣的一万块工资回来。
肖允乐听说他暑假打工挣了一万,眯起充满嫉妒的眼睛跟贺凌说:“这一万块其实是一对忙碌的夫妻跟自己儿子买暑假时间,不算他自己挣的。”
江越伸手捂住贺凌的耳朵,“你别听他的,这钱是我起早贪黑挣的,越老师很严格。”
贺凌只觉他们烦得很,让他们上一边去吵。
和高三生一样提前结束暑假进入校园的还有高一新生,来参加军训的。
江越每天上学放学,在球场上打球都少不了在高一生面前露脸,很快他的名字就以极快的速度传遍这一届新生。
九月一号正式开学的那一天,开学典礼上江越作为优秀学生上台演讲,一班与有荣焉,就差扯条横幅上面写着:江越是我们高三一班的。
不出所料,开学典礼之后的一周,江越至少收到了十封来自高一的情书,有胆子大的敢直接找江越,还被贺凌和肖允乐撞见过。
那天是下午放学后,校园里的桂花树慢慢都开了,芬芳馨香盈满校园。
贺凌和肖允乐从食堂吃完饭出来准备回教室,没想到远远的竟看到了一个人走的江越被一个扎马尾的女孩拦下了。
肖允乐看得津津有味,“我猜那是高一的韩钰。”
贺凌奇怪地看向肖允乐,“你认识?”
“不认识,听薛子豪他们说的,韩钰是这届高一里最漂亮的,你知不知道你家江越跟韩钰还有特别浪漫的……”肖允乐说到这突然戏瘾发作,一人分饰两人。
他先从地上捡起一片叶子,然后模仿江越的语气,“韩钰?你的本子掉了。”
模仿完江越他又跳到另一面,作羞涩状接过,“谢谢……学长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又再跳回来模仿江越,“本子上写了。”
贺凌看得挑眉,“你当时在?”
“不,薛子豪学给我看的,他当时在。”肖允乐随手丢了手里的叶子,拍了拍手,补充道:“于是,韩钰小校花就对江校草情根深种。”
“捡个本子就情根深种?这会不会太草率?”
肖允乐拍拍贺凌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一般来说,要长成江越那样的才能有这个效果,如果是薛子豪之流,她们只会说谢谢,不会有然后,更不会走着路突然被拦下。”
“哦。”
贺凌不怎么关心,他正要走就听见江越叫他。
看着小跑过来的人肖允乐有些惊讶,往江越刚才被拦下的地方看却见空无一人,“这么快?”
江越一脸疑惑。
肖允乐就说:“刚那不是韩钰吗?”
“是,但她只是问我想考哪个大学。”
“那你怎么说?”
“我说还没想好。”
肖允乐一脸狐疑,他不太信江越说的这些,因为以江越的性格,刚才韩钰就算跟他表白了他也不会说出来的。
贺凌倒没问他刚才的事,只问:“你也要回教室?”
江越点头。
“那走吧。”
他们回来得算早,整栋教学楼里都没什么人。
回到空无一人的教室,肖允乐一边拿出作业一边说:“他没想好是因为你吧。”
贺凌没有否认,沉默做题。
“以他的性格,想跟你在一个城市,一个学校这我拿我的膝盖都能想得到。”肖允乐熟练地打起草稿演算,“所以你为什么还没想好?”
“考完了再决定也不迟。”
“是这样说没错,但你的决定会影响他很多事情,比如你想不想跟他分开?”
“我现在不想这个。”
“这问题需要你想很久吗?想或是不想,我问你的第一秒你就有答案了。”肖允乐头也不抬,笔尖刷刷地写解题过程。
此时教室只有他们两人在,说话随意一些也不用怕被人听见。
贺凌沉默不语,肖允乐看了他一眼,决定换个问法。
“那我这样问你,假如你告诉江越你要去首都,然后江越说,哦那好我去西南读我们有缘再见见不上就算了拜拜吧,你会怎么样?”
贺凌写字的笔忽地一停,像发条卡主了。
肖允乐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半晌才听见贺凌说话,两个字轻得好像只在他舌尖转。
“他敢?”
第40章
肖允乐一脸憋笑,“我只是说假如,你别那么紧张,他肯定不敢。”
贺凌眼睫轻颤,让人很难察觉,“我没有紧张。”
“好的你没有紧张。”肖允乐终于还是没憋住笑,觉得贺凌实在好玩,“刚才那准备要江越跪搓衣板的语气也不是你。”
贺凌不说话了。
肖允乐的假如是现实里绝无可能发生的,那不是江越会对贺凌说的话,如果贺凌告诉他自己要去首都,他肯定会说那我也去。
贺凌很清楚这一点,可他还是有被激怒的嫌疑,答案他就算不说出来也早就一目了然。
他不想跟江越分开,假如的也不行。
可如果他不想离家太远,想留在衡水,他能让有能力去更好的城市,进更好大学的江越和自己一起留下吗?
想到这贺凌笔尖又停住了,半晌才拉回注意力专注学习。
每年中秋节贺明楼都会带贺凌去吃大闸蟹,听音乐会,今年也没有例外,只是今年餐桌上父子俩的话题难免和高考有关。
贺明楼动作熟练地剥壳剔肉,把满满的蟹黄蟹肉盖到贺凌碗里的面条上,让他拌着吃,一边擦手一边说:“小凌有没有喜欢的学校?”
“没有。”
“那感兴趣的专业呢?”
贺凌顿了一下,说:“考完再说吧。”
“目标我们可以早点定,这样学起来也会更有动力,就算你喜欢的学校在国外,爸爸也供得起你读书。”
“我不喜欢国外。”
“那国外的学校我们就不考虑,你的成绩留在国内也能上个好学校好专业。”贺明楼脸上露出几分骄傲,又拿起一只螃蟹开始剥,“对了,小越呢?他有没有告诉你他将来想去哪里读书?”
“没有。”
贺明楼笑着说:“小越那孩子重感情,他跟你那么要好,可能会想跟你在一个城市。”
“应该吧。”贺凌漫不经心地吃着碗里的蟹黄面,最近很不想说起关于将来的话题。
贺明楼看了眼儿子,总觉得贺凌有些反常,笑着打趣他,“小凌难道是不舍得爸爸吗?”
他这么说只是想缓和气氛,完全没想过贺凌会怎么回答,问完见他竟然点头了都怔得忘了螃蟹要怎么剥。
贺凌的情绪很少外露,也不擅长表达什么感情,他也确实不算个贴心的孩子,比大多数同龄人要冷淡,但他再冷淡也是个依赖爸爸的单亲家庭孩子,从小到大几乎没有离开过爸爸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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