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祺回忆起上次来山顶餐厅的尴尬场景,头皮发紧,甚至不敢看带他们上楼的服务生。
贺祺悄悄拽蒋洛盟的袖子,小声问:“能退款吗?”
蒋洛盟摇头:“你也订过这里,你知道不行。”
贺祺以手加额:“那为什么一定是这儿?”
到了位置,两人在圆桌两边落座。蒋洛盟没有即刻回答,看着一旁的服务生把桌上的烛台点上,离开去拿菜单;才稍稍前倾身体,压低声音:“为什么不是这儿?这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餐厅啊。”
贺祺红着耳根想反驳,无奈刚一张嘴,就看到服务生拿着菜单又走过来;只好又把话吞进肚子里。
蒋洛盟伸手接过菜单,低着头翻看,语气里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今晚要喝酒吗?我开车就算了,你呢?”
贺祺咬咬嘴唇,尴尬地动动喉结:“我也不用了。”
蒋洛盟抬起眼睛看贺祺:“据说这里的羊排做得很好,这次试试?”
贺祺下意识用手指抠着桌布,低着头小声说:“都可以,你看着来吧。”
面对和上次别无二致的尴尬情况,贺祺脑海里已经有了计划。干脆和上次一样,速战速决把饭吃完,然后迅速逃离这个地方。
蒋洛盟也许是看出了贺祺的想法,没再推辞;大致扫了一下菜单,很干脆地点完了头盘到甜品,把菜单还给了服务生。
服务生已经走远了,贺祺仍旧满脸窘色地低着头。
蒋洛盟心中暗笑,伸腿碰了碰对面贺祺的椅子:“哎,干嘛啊,这儿不是挺好的吗?环境也好,氛围也好,出品味道也好,客人也不是很杂。很适合约会啊。”
贺祺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点头同意:“是挺好的。”
蒋洛盟用鞋面上下蹭贺祺的小腿:“那为什么不高兴?”
贺祺沉吟一下,说得磕磕绊绊:“没有不高兴,就是想起之前那次……因为你提了山顶餐厅,我就傻乎乎地把地方定在这儿,就……很蠢啊。”
蒋洛盟明白贺祺羞赧的地方在哪儿。
无论是读中学的时候,还是在Swipe工作之后,贺祺向来是很自我、很干脆的。山顶餐厅的那次,虽然当时蒋洛盟没讲明,但心思一动就明白了——
分开的这十年里,贺祺没谈过恋爱,甚至完全没有过恋爱的心思,连约会也没有。否则,贺祺不可能不知道山顶餐厅这么长盛不衰、“声名在外”的约会圣地。
餐桌的烛台里微光摇晃,蒋洛盟眼睛里轻轻笑着,看着贺祺坚定地摇头:“一点也不傻。”
贺祺没说话,也没有相信了蒋洛盟的意思。
蒋洛盟接着讲:“其实,我倒觉得很庆幸。如果那天你没有把地方定在山顶餐厅,如果那晚回去的路上没有下雨,如果你没有不拿伞就出去……我可能没那么快跟你摊牌,不会那么快告诉你我喜欢你。
“男人就是这种生物。只有闻到了血腥味,察觉到了暗示,知道事情有成功的可能,才会开始行动。
“如果那天不是那样的话,或许我还会继续困在自己的想象里;觉得你对我设防,把我当坏人……这样的话,很可能还要再晚好久,再等下一个时机出现,我们才有在一起的机会。
“爱情就是很讲时机的,对的人和对的时间要凑在一起,真的很难。世界上的爱情悲剧数不胜数,平白停滞了十年的感情,能像我们一样,还重新拾起来的情况太少了。
“所以朝上溯源的话,我们之所以可以重新在一起,就是因为那天在山顶餐厅,我们之间出现了新的机遇,不是吗?”
贺祺的眼神颤了颤,眼睛里的光随烛火跳动:“所以是因为这个,你才把晚饭订在这里的吗?”
六点半了,山顶餐厅里调暗了地灯,音箱里响起音乐,是爵士钢琴版的All I Want For Chirstmas Is You。
蒋洛盟眼神忽然一紧,随即抿嘴笑了,故意改口:“是因为平安夜这里打折。”
贺祺瞪蒋洛盟一眼,重新靠回椅子背。
蒋洛盟收敛了笑意,软声道:“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
贺祺冷冷看蒋洛盟一眼,并不说话。
蒋洛盟也不着急,稍稍弯腰,从靠在自己椅子旁的纸袋里取出一个盒子,伸手递给贺祺:“别不理我了贺总,Merry Christmas!”
贺祺悄悄移回视线。蒋洛盟手中的盒子扁扁的,包装很精美;红绿斜纹,金色丝带,经典的圣诞配色。
贺祺态度还是软下来:“桌子太小没地方放,你替我收着吧,回去了再给我。”
蒋洛盟的胳膊却没收回去,蒋洛盟很坚持:“你先打开看看。”
贺祺眼中闪过一丝狐疑,看着蒋洛盟的眼睛不说话。
蒋洛盟眼神丝毫不闪躲,把胳膊又伸长了些:“是很重要的礼物。”
贺祺有点紧张,迟疑了两秒,伸手把礼物盒接过来了。
丝带系的是活结,轻轻一拉就开了。贺祺把那条金色的丝带全部解开,放在餐桌边上,动作谨慎且缓慢地,揭开了礼盒的顶盖……
贺祺沉默了,脸色再称不上好。
“拐杖糖吗……”
贺祺舔舔嘴唇,组织了很久语言,才抬头看着蒋洛盟说:“蒋洛盟我想问问,今天是平安夜,还是愚人节?”
“先别急啊,”蒋洛盟没被贺祺的脸色吓到,甚至似乎笑得更柔软了:“这个礼盒还有一层,再仔细看看?”
贺祺轻轻皱了眉头,拿起盒子凑近来看,果真看到了边缘的缝隙。
礼盒的设计有点华而不实,里面那层内胆太难打开了。贺祺废了好大力气,才用指甲把上面一层撬起来。
只掀开一半,贺祺的手就不动了。视线定在那一处,神色里是溢出眼眶的讶然。
蒋洛盟偏头轻笑。虽然早料到贺祺会是这样的反应,但好不容易藏起来的紧张还是露了马脚,声带隐隐发颤:
“怎么不说话啊……”
贺祺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眼睫抬起来:“圣诞送戒指,是什么意思?”
“就……”蒋洛盟的眼神颤抖,手指紧张地攥在一起:“就是你看到的意思。”
贺祺很谨慎,看着躺在盒底的那枚银色指环,沉思良久,试探地推测:“你……想祝我圣诞快乐?”
蒋洛盟闭了闭眼睛,抿抿嘴唇,一颗心紧紧揪着,深深望进贺祺的眼睛:
“贺祺,我爱你。我们结婚吧,好吗?”
贺祺的眼皮肉眼可见地微动,耳边升起浅浅的红,视线像碰到了灼热的物体,惊慌地弹开:“不是,为什么这么快?而且为什么要在这儿说啊?一会儿不会还有人推着蛋糕、拉着小提琴出来吧?”
蒋洛盟忍不住笑:“不会。知道你不喜欢。而且我们不是地下恋吗?得谨慎一点。”
“呼——”贺祺紧绷的脊背总算松弛下来,手拍着心口顺气儿:“你吓死我了。”
贺祺放松了下来,蒋洛盟却紧张到开始冒汗。
从上学的时候,到自己开公司;那么多重要的考试、演讲、路演、会议,蒋洛盟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紧张过。
毕竟分开了十年,很多时候,蒋洛盟也会看不穿贺祺在想什么;就算再细心谨慎,也难免有拿不准的地方。蒋洛盟紧张地重重吞了口水,嗓子却还是紧张得发哑:
“所以你答不答应啊?”
贺祺轻轻咬了咬嘴唇:“好像……有点太快了。”
“可是我已经等了十年了!
“真的太久了,我等不住了。”蒋洛盟语气着急起来,企求般看着贺祺,眼中是难耐的热切。
贺祺心口忽地一空。看着蒋洛盟的眼睛,眼前忽地闪过许多陈旧的画面。
是啊,都已经十年了。
在击剑室里做题,时间总过得尤其快。靠窗的座位,一年四季都有风和树叶的味道。路边小车上的咖喱鱼蛋那么好味,往后的十年里,贺祺再也没尝到过更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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