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李松茗仿佛是信了卢诗臣这显而易见的谎话,并且饶有兴致地说,“那要听我再和你说一次吗?”
卢诗臣刚想说不用了,李松茗已经相当兴致勃勃地开始说了起来,讲宿舍门前那棵香得惊人的桂花树,讲自己去乡民家上门看诊的路上踩到青苔差点滑倒的糗事,讲在卫生院遇到的那些过度热情的大爷大妈们……
那些李松茗在发给卢诗臣的消息里都讲过的事情,在此刻从文字变成了声音,又仿佛连影像也从声音之中浮现了出来,无比生动而鲜活地呈现在卢诗臣的面前,每一件事、每一个画面,仿佛是一只又一只跃出水面的鱼,将平静的湖面搅乱,水花四溅,涟漪不止。
卢诗臣知道自己不应该继续听下去了,他打断了李松茗的叙述,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得去准备下午的门诊了。”
李松茗倒是并未多说什么,也并不为卢诗臣打断自己的叙述而纠结或恼怒,而是跟着他一起端起餐盘去往餐盘回收处,说道:“刚好,我要去一趟行政楼,一起吧。”
虽然李松茗去行政楼,卢诗臣去门诊楼,目的地不同,但是都要走一段相同的路,卢诗臣总不能不让李松茗走这条路,于是最终只能两个人一起往食堂大门都去,中途被一个打扫清洁的阿姨拦下,说道:“大门上面的灯牌刚刚掉了个下来,师傅正在门口维修呢,你们走侧门吧。”
卢诗臣和李松茗又折返回去,从食堂的侧边的侧门离开。
食堂的侧门其实是员工通道,平常供食堂的工作人员出入的,位置比较偏僻,通道也狭窄,因为早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点,不少工作人员都已经下班了,更显得十分冷清,安静的通道里只有卢诗臣和李松茗的脚步声交错地回响着,直到李松茗的声音响起:“卢老师。”
下一秒,卢诗臣便被抓住手臂,然后顷刻间就被李松茗推到了墙边,随即李松茗的身体靠近卢诗臣,仿佛之前的某个时刻的再现——那一个暴雨之夜,卢诗臣对李松茗说出没有任何一刻喜欢过李松茗的暴雨之夜。
在李松茗的唇即将碰上卢诗臣的唇的那一刻,卢诗臣抬起了自己的手,挡在了李松茗和自己之间,李松茗的唇便只能落在了卢诗臣的掌心。
“你干什么?李松茗?”卢诗臣皱着眉看李松茗。
被卢诗臣拒绝了一吻,李松茗也并无尴尬或者灰心,他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卢诗臣,那双盛满了滚烫无比的泉流的眸子,仿佛要将周遭冰冷的空气都蒸得燥热,他说道:“我很想你,卢老师。”他的声音里含着一种撒娇的意味,仿佛是对分别已久的恋人热烈的剖陈——虽然卢诗臣分明已经决然地和他说过分手。
“李松茗,你逾矩了,”卢诗臣声音有些冷地说,“我们已经分——”
李松茗拒绝听卢诗臣说出“分手”两个字,明明近在咫尺,李松茗却连一个吻也无法讨到。
这些日子积压得越来越多的委屈、不甘、愤怒,以及滔天的爱与欲,剧烈地在李松茗的身体里翻涌着。他垂下实现,看着卢诗臣挡住自己的手,然后张开了唇,用牙齿咬了一下卢诗臣的手。
李松茗咬的力道并不重,与其说是咬,不如说是牙齿轻轻地刮过了卢诗臣掌心的皮肤。卢诗臣的指尖忍不住微微蜷缩,余下的话也被这突然的轻微痛感推回了喉咙里。
李松茗不愿意放开卢诗臣,卢诗臣又担心收回自己的手卢诗臣会固执地吻过来,于是两人之间形成了片刻的僵持,极致的静默在流淌。
“松茗……”卢诗臣放平了声音,试图结束掉眼前的静默与僵持。
他和李松茗应该各自转身了。
但是李松茗的舌尖轻轻地扫过卢诗臣的掌心,留下一点温热的潮湿,再次将卢诗臣的语言推回了喉咙中,他的声音被被卢诗臣的掌心熨得更加滚烫:“卢老师,你的心脏明明跳得这么快,它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我吗?”
卢诗臣的心跳确实如擂鼓,他错开李松茗炽热的视线,平静的语调和鼓噪的心跳毫不相称:说:“被突然袭击,谁都会心跳加快的。”
“是吗?”李松茗的唇依旧触碰着卢诗臣的掌心,他将卢诗臣的另一只手拿起来紧紧地按在在自己胸口,说道:“可是它跳得这么快,是因为喜欢你。”
卢诗臣一只掌心握着李松茗说话间流露出的全部气息,另一只掌心隔着衣服握着李松茗的心跳,仿佛李松茗的生与死,爱与恨,欲-望与心意,过去、此刻、未来,全部都可以任由卢诗臣掌控。
如此沉重。
也许是通道太狭窄了,空气流通不畅,卢诗臣有一种仿佛窒息的感觉,然而心脏跳动得更快更猛烈了。
“它无法不喜欢你。”李松茗再次强调。他更加地按紧了卢诗臣的手,仿佛要让卢诗臣这双治愈过无数心脏的手,将他的胸膛剖开,取出他的心脏,观看这颗心脏是如何为他跳动的。
顷刻间,卢诗臣仿佛是被烈火烫着,猛地将自己的手抽回,无论是按在李松茗胸口的那只手,还是挡在李松茗唇前的那只手。他的语调失却平稳,和他的心跳一样凌乱,但依旧试图对一切都当作未闻未见,说道:“我想我们应该走了。”
卢诗臣推开了李松茗,转身朝门口走去。李松茗的脚步未跟在他的身后,但是声音追到了卢诗臣的耳畔:“卢诗臣。”
卢诗臣脚步微微一顿,李松茗继续说道: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作者有话说:
抱歉最近太忙啦
第104章 新年快乐,再度
李松茗问出的问题,卢诗臣终究没有回答,他没有回头,只说了一句“下午的门诊就要开始了”,然后脚步仓促地离开,就好像身后的李松茗是洪水猛兽一般。
结束述职之后,李松茗又很快地回了关溪去。
回到关溪县之后,李松茗的工作又回归了日常的生活。他依旧还是和往常一样,和卢诗臣发许多琐碎的消息,分享自己所有日常的事物与感受,就像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的争端和决裂。只是卢诗臣回消息的频率更加地低了,仿佛李松茗只是他的好友列表中一个关系浅薄的泛泛之交。
这场短暂的会面好像改变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改变。
有人来拜访的时候,李松茗正坐在宿舍窗前的桌前写论文。
他写得不算专心,因为一直在拿一些论文方面的问题孜孜不倦地“请教”卢诗臣——其实论文倒是并没有太难写,只是这是李松茗如今发过去的消息,这是卢诗臣为数不多会回复的,所以李松茗总是绞尽脑汁地想些五花八门的问题。
“李医生。”李松茗正看着卢诗臣针对他的问题发过来的消息的时候,听见有人“笃笃”地敲玻璃,因为隔着玻璃,说话的声音有些失真。
李松茗抬起头朝窗外一看,就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惊讶地叫道:“程医生?”
来的人正是曾经在三院进修的程晰。
程晰在这里并不算奇怪,毕竟程晰原本就是作为关溪县医院的医生去三院进修的,结束了进修之后,她也就又回到了关溪县医院。在三院进修的时候,李松茗于她而言也是关系算比较近的同事,听说李松茗抽调来关溪的时候还挺高兴能够再共事的——她原以为李松茗应该能留在县医院的,不过没有想到最后被安排到了鱼岭乡卫生院。
不过程晰的老家也是在鱼岭乡,只是她并不常回来。
关溪县大部分地方都是在山中,鱼岭乡更是如此,因此冬天相当的冷,早早地就已经下了雪,虽然比不上李松茗北方老家那样大的雪,但也比较大了,再加上南方冬天渗进骨子里的冷意,天气的寒冷程度可想而知。玻璃上映出来的程晰的脸早已经冻得通红。
李松茗急忙去打开了门,邀请了程晰进来。
程晰带着一身寒意进了门,连李松茗打了个寒颤,程晰一边进来一边笑着说道:“你干什么呢?”
“在写论文。”李松茗一边说,一边程晰倒了一杯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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