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承把他的家庭情况看在眼里,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心理不扭曲已经算是很乐观了,邢越却把他的人际关系搞得这么和谐,把他的学习成绩搞到这样优异,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提起他都是竖大拇指的认可,家庭变故并没有让他失去对生活的热情,对人生的追求,他曾经说他很热爱生活,那个时候听不懂,只觉得是一句平平无奇的玩笑话,现在坐在他身边,却觉得所识之人里,他的确最上进积极。
亏了自己的父亲当初抓死他的学习,否则邵承会觉得跟他很难匹敌,那不是家世能弥补的东西,反而优越的家世会让邵承觉得自己是个镶了金边的垃圾桶,他除了外在条件,一点能跟邢越可较量的东西都拿不出来。
他不喜欢那种感觉,在别人面前张牙舞爪,耀武扬威,内里挖不出一点东西,和某些上流社会的公子哥一样,这辈子只会吃喝玩乐,卖弄等级,没有半点自我的人生价值。
于是他坐在这里,认真地开始学习每一节课的内容,他不希望有一天关系露馅的时候,有人指着他们的背影,说邢越怎么会看上邵承这种人,他明明有大好的前途。
那个人是同学是老师都不行,他才不要什么表面相配,他要一辈子跟邢越较劲,一辈子难分伯仲才好。
四十多分钟,邵承都没有开口说过话,偶尔邢越想跟他说什么,扭头见他认真地做笔记,就没舍得打扰,坚持了四十分钟后,邢越才悠悠地开口:“你今天很认真。”
电影史的老师正在播放一段视频画面,那是95年拍摄的一部电影,镜头晃,清晰度低,颜色也不准确,服装搭配更是简单,但很是真实,老师在上面讲解这部电影的来历和拍摄时的难度,每一声都显得疲惫。
他带多少个班,给多少班级讲过同样的话题,邵承想来都替他心累。
偶尔拿起杯子喝喝水,补充能量,然后继续讲解,日复一日,每个人好像都不容易。
邵承看了眼,手上笔记不停,他特意准备了手写本,不再是拍个照敷衍应对,“嗯,我想学。”
邢越不知道这句话其中的含金量,但他能感觉到今天的邵承很不一样,他没看明白,也没追问,只笑一声,继续听课。
电影史课结束以后,邢越被人叫走了。
邵承回头看看,也没等他,他知道邢越没法只陪他的,而自己也没剩两天的时间了,他回了寝室,在路上给邢越发了一条消息,说我先回去背稿,你忙完了再来。
回到寝室里以后,邵承戴上耳机,将椅子搬到阳台去,一边背稿一边晒太阳。
沈俊文和周慕在里面没敢打扰他,两人默契地往外面看,沈俊文忍不住说:“邵承还挺有自制力。”
周慕站在柜子前换衣服,感慨道:“有时候我挺佩服他的,欧洲上学,讲一口流利的英文,长得帅还上进,难怪这么多人喜欢。”
沈俊文坐在床上叹气:“可惜了,再喜欢都别想有机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俊文忙抬手说没有,并岔开话题道:“你又去代打?”
周慕套上衣服说:“两小时就回来了,要是晚了你帮我答个到。”
“真不考虑自己开直播的事?”
周慕面露难色,他有许多自己的考量,最重要的还是没拿定主意,所有顾忌最终化为一句:“再说吧。”
做什么事都不容易,沈俊文也理解,他看着周慕收拾好出去,又抱着腿盯着邵承的背影看了一会,想着自己的出路得是什么呢,他一时还没找到自己的所长,且看不到未来的光。
邵承背了很久的稿子,中午饭也没吃,邢越回来的时候是下午一点半,他本来要忙到很晚,可打电话过来时得知邵承没吃饭,就结束的早了点。
“学生会的事都忙完了?”邵承站在桌子前,沈俊文也在,他招呼他过来一起吃,沈俊文说自己吃过了,把空间腾给他们,自觉地去隔壁寝室溜达了。
邢越把手上拎着的一个东西扔在了沈俊文的床铺上,“差不多。”他没有忙完,因为事是永远忙不完的,他更想要陪邵承,哪怕只是吃个饭。
“那是什么?”邵承看见邢越的动作。
“给俊文买的东西,”邢越走回来说:“他帮我们保守秘密,也不容易,等我走了再跟他讲。”
邵承知道他的顾忌,当着面沈俊文肯定不好意思收,不管是什么,就算苦口婆心地劝他收了,估摸着还要讲许多感谢的话,这样的做法倒是爽利,对两人都好。
邵承坐下来,将筷子递给邢越。
邢越接过的时候问:“你的稿子背得怎么样了?”
邵承闻着盒饭的香味,他不喜欢下课就跑食堂是因为不喜欢排队,邢越倒是不怕麻烦,每次都要给他带饭,他那次说让邢越请他这周的饭是开玩笑的,他还不至于穷困潦倒到那样的地步,但邢越还是很上心,他也没阻止:“还行吧,晚上就能脱稿。”
邢越欣慰地看着他:“这么自信?”
“英文对我来说跟中文一样,没什么压力。”邵承整理着碍事的塑料袋,他当初在欧洲上学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天会坐在这儿吃盒饭,还那么舒心。
“你要背稿的话我在你旁边会碍事,我下午出趟学校,大概六七点的时候能回来,那时候你稿子差不多也背完了,行吗?”他恳求的语气,惹了邵承的一声笑,邢越皱眉问:“怎么了?”
邵承抬头看了他一眼,桌面很干净,两人都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一顿饭吃的很文艺,生怕溅到油污,“你要有事情忙你就去,不用说这么多,我不会不许你去,我也不需要你一直陪我,都成年人了,谈个恋爱还需要整天黏在一块才叫好吗?”
他说的没错,邢越也知道他不是那种喜欢粘人的性格,可他觉得今天的邵承有些不同,便问:“我课堂上感觉你的情绪不太对,我以为我昨天又惹你生气了。”
邵承想到课堂上的感触,没想到邢越这么敏感,他解释道:“我没生气,而且我课堂上表现的不是挺好的吗?我只是忽然想通了一些事。”
邢越小心翼翼:“能跟我说吗?”
邵承思考了一下,拿过一边的纸巾擦了擦嘴,放下筷子,说:“行。”
邢越将筷子放在餐盒上。
邵承靠着座椅说:“我应该没有跟你说过太多我欧洲上学时期的事吧?”
“你没说过,我没问过。”
邵承点点头,脑海里画面感十足,他有些怅然的口吻:“我11岁就出国了,那时候还比较小,贪玩,我爸给我送进一个私立院校,全球排名还挺高的,我又不知道好坏,一门心思地野,我小时候就喜欢跟人打架,还打伤过别人的腺体,反正是特麻烦的熊孩子,但是因为我出身还不错,没多少人敢跟我叫板。”
“我读书的时候成绩特别烂,我爸他们看我不爽,请了很多家教来给我补习,整天整天地把我关在房间里,有个英文家教很喜欢我,还安慰我,跟别人很不一样,但是我爸知道以后就把他给开了,留下来的全都是那种特别严厉无情的家教,打和骂虽然没有,但我学不好时他们的眼神让我特别讨厌,我就越来越厌恶学习。”
“我学习成绩提上来,真正稳定的时候是十四岁那年,我只想着给我父亲一份满意的答卷,能换我自由让他们别管我,可他们好像觉得我有悟性,让我学更多东西,包括一些我根本不熟的乐器,很文艺范的那种。”
邢越笑道:“这倒有意思。”
“很烦,有什么意思,”邵承说:“学了几个我就不想学了,彻底被逼疯了,然后回国就开始发疯,天天打架斗殴一个好事都不干,气得我爸天天把我锁在外面,我就只能去投靠我朋友,就是上次来的那个,杨尘,你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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