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到了,但没查出什么异样。”苏幸川接过他的轻甲,将护卫团呈上的调查结果一一汇报,“父母都是都城里的商贩,十六岁时进入大学读书,后来因成绩出众做了讲师助手,还参与了新型抑制剂的研究。去年抑制剂研究被叫停后离开了学校。”
与邱沉最开始提上来的医师档案并无区别,白鹤庭拧眉沉思,没有作声。
“您为什么觉得他可疑?”苏幸川道,“背景有疑点的人可进不了陛下的御医队伍。”
确实,邱沉最初敢让周承北进将军府正是看中了这一点。白逸生性多疑,倘若国王的人都未能查出异样,护卫团那些初出茅庐的小伙子更看不出什么猫腻来。
“苏先生,你还记不记得,”白鹤庭道,“我离开前的最后一次发情期,周承北给我测试过一次抑制剂的耐受情况。”
“当然记得。”苏幸川对那次测试印象尤为深刻,正因为抑制剂很快生效,他才放心让白鹤庭带队南下平乱。
白鹤庭冷冷笑了一声:“但我到了南方之后,抑制剂一次都没生效过。”
苏幸川先是一愣,而后转过头,向邱沉确认道:“没出什么意外吧?”
“你得感谢那些Omega……”卸完甲后一身轻松,白鹤庭在温暖的壁炉前舒坦地抻了抻肩膀,隐去了会让老管家跳脚的部分,“后来,我用了从他们身上收缴来的抑制剂。”
苏幸川扬声道:“那种来历不明的东西,您给自己用了?”
始终闷不吭声的邱沉在一旁重重地叹了口气。
白鹤庭不喜欢他这般大惊小怪的模样。
“那些Omega已经替我试过了。而且,比我原来用的抑制剂好用多了。”说完,又若有所思地在壁炉前踱了几步,在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这件事的重点是,有人先于医学院把新型抑制剂搞了出来,还提供给了暴乱分子。”
医学院一直代表着国内最高医学水平,最优秀的医生都会被召入宫廷成为御医。如今恐怕不再是了。
虽然没有任何切实的证据,可白鹤庭总有一种感觉——周承北对他有所保留。
可他连着赶了三天路,没睡过一场好觉,更没吃过一顿好饭,实在不欲再深思这纷乱繁杂的头疼事。“先这样吧。”他吩咐道,“让他们继续追查下去。”
苏幸川却还有正事需要汇报:“还有一件事,上月末的大雪之日,邵将军与教皇在那座别院会过一次面,但不清楚他们谈了什么。”
去年秋天,白鹤庭从护卫团中挑选出了部分精锐,派他们去暗中追踪西里教的动向,没想到收获颇丰。他们不仅发现教皇在都城远郊有一座隐秘别院,还数次撞见教皇的贴身侍从出入邵城的官邸。
邵城在御前会议上对西里教漠不关心的态度就格外引人深思了。
苏幸川又道:“骑兵现在正在接受宗教服务,不排除二人只是聊些军营中的寻常事务。”
“寻常事务?”白鹤庭轻嗤一声,“聊寻常事,还需要专门冒着风雪去吗?”
他思忖片刻,对邱沉道:“那姓邵的谨慎得很,你叫他们从那些蠢货身上下手。”
邱沉俯首应道:“是。”
“还有事吗?我好饿了。”白鹤庭从沙发上站起了身。
苏幸川略有犹疑,又道一句:“有。”
“说。”白鹤庭抬步往外走,语气里带上了一点不耐烦。
苏幸川还没想好如何开口。
失踪数年的骆从野重新出现在将军府中,他吃惊之余,更多的是欣喜。但作为庄园的总管,他没怎么费力就知道了骆从野回来的真实原因。
但骆从野的变化让他百味杂陈。他比小时候还要沉默寡言,每次白鹤庭召他过去,都会肉眼可见地消沉许多天。
而且……
全府上下对迎接将军一事最为积极的小孩,今日傍晚,却缺席了。
但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评价的不要乱嚼口舌。这才是他这样的人的生存之道。
“您离开的这段时间,”苏幸川跟在他身后,低声道,“周医生……与骆从野走得很近。”
白鹤庭猛地停下脚,回过头看他。
那双漂亮的浅棕色眸子里闪过一瞬间的茫然,又很快恢复镇定。
白鹤庭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第37章
家仆的餐厅位于厨房隔壁,虽比主宴会厅的面积小了一倍之多,但也能同时容纳近百人同时用餐。白鹤庭曾经立下过规矩,除去厨房与主厅的侍者,其他人都可以与主厅同时进餐。
这在达官贵人间,绝对算得上特立独行。
可无人想到,将军竟会在用餐时间出现在这里。
席间的喧哗声瞬间平息,骆从野被旁边一人推了一下,这才迟钝地随着大家一起站起身来。
白鹤庭旁若无人地穿过大厅,径直走到角落处,站在了一个Omega身后,那Omega连同周围几人立刻往边上退了几步。他抬腿跨过长凳,一屁股坐下,又把桌上的餐盘推到一边,放上一盘刚烤好的苹果馅饼。
餐厅里鸦雀无声,被霸占座位的Omega手足无措,大气都不敢出。
白鹤庭看了眼长桌对面,说了声“坐”,徒手拿起一块苹果馅饼,咬了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
外皮酥脆,馅料软甜。
是他喜欢的味道。
接到消息姗姗来迟的苏幸川这时也出现在了餐厅入口。开席没多久白鹤庭便独自离了席,他只当白鹤庭是去小解,谁料这人竟出现在了家仆的饭桌上。
这副任性行径让他想起白鹤庭刚来都城时的模样。
他快步走到白鹤庭身边,一边清理他面前的杯盘狼藉,一边对众人道:“你们去主厅吃。”又吩咐身后的供餐师,“跟后厨说,把后面的菜上到主厅里去。”
那人便匆匆忙忙地往厨房去了。
众人静悄悄地鱼贯而出,白鹤庭接过管家递来的方巾,擦了擦手上的糖霜,抬头看向对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只是三个月未见,这小孩似乎已经变了样。神态沉稳了许多,个子恐怕也长高了一些。像座山似的,挡住了大半烛光。
“坐啊。”他重复道。
餐厅中只剩下三人,骆从野在长凳上坐下,白鹤庭又把餐盘往他面前推了一把。
“吃啊。”他又说。
骆从野看着那盘苹果馅饼。
外皮裹糖,馅料甜腻。
是他不喜欢的味道。
这个人怎么爱吃这么甜的东西。
他正在纠结要不要拿一块尝尝,白鹤庭突然撑着桌子站起身,伸长手在他脖子后面摸了一把,又重新坐下。
“怎么又贴上了。”白鹤庭问。
骆从野也抬手摸了摸后颈。他将抑制贴扯掉,问白鹤庭:“您是要信息素吗?”
“不要。”白鹤庭新拿起一块馅饼,刚想往嘴里送,又突然停下手,看着他问,“怎么不吃?”
骆从野只好也拿起一块,装模作样地咬了口饼皮。
白鹤庭这才把馅饼送进嘴里。
待他慢吞吞地咽下食物,才漫不经心地说:“听说,你和周医生相处得不错。”
骆从野把只吃了几口的馅饼放回盘子里,用麦芽酒送下了口中甜滋滋的馅料。
他早就想过,这是一个逃不掉的问题。“他这么说的?”他淡淡地道,“他似乎对如何控制信息素很感兴趣,总缠着我问。”
白鹤庭问:“他一个Beta,关心这个做什么。”
“我也想知道。”骆从野垂首道,“能说的我都说了,但他好像不太信任我,总觉得我还瞒着他什么。”
咀嚼的动作一顿,白鹤庭抬起眼,沉默地盯着他看。
骆从野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酒。
喉间那抹遗留的甜味终于被味道糟糕的麦芽酒彻底冲散。
“将军。”在一旁亲自服侍用餐的老管家及时出了声,“我去给您拿酒水来。”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