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庭。”白嘉树也开了口。
他们二人同岁,白嘉树比他晚出生几个月,以前会称呼他全名,近些年却省去了姓氏。
“你一个人在外面做什么。”储君接过侍从递来的酒杯,亲自为他把酒斟满,冲他招了下手,“别生气,过来一起喝几杯。”
*
白鹤庭在植被茂密的山林小径中起码前行,仍在后悔中午空腹喝了那几杯酒。这会儿酒劲儿上来了,浑身上下没一处舒服。
他眉头紧锁了一路,邱沉刚想劝他原地休整一下,白鹤庭突然勒住马,同时比了个全员噤声的手势。
密林中有一处高草如浪般快速起伏,又很快归于平静。
白鹤庭眼望远处,摸了把挂在腰间的箭囊,冲邱沉吩咐道:“你带他们把装备放回营地。”
话音才落,他便用力一踢马肚,策马消失在了丛林里。
邱沉也是头一回与白鹤庭一同参加国王举办的狩猎活动,白鹤庭事先提醒过他,护卫队不需要做别的,跟在后面就行。谁料一进猎场,连跟随都用不着了。他还未对其他几人发话,一阵风自耳边呼啸而过——
那Alpha竟也策马奔向了白鹤庭离开的方向。
邱沉沉默了几秒,命其中两人去追上将军,剩下两人与他一同把物资送到营地。
*
皇家猎苑虽地处荒野,却也有专人进行管理。贵族在捕猎时习惯携带猎鹰和猎犬,曾经还有个别人会饲养猎豹,但两年前出过一起猎豹伤人的恶性事件,伤的又恰好是大法官,事情闹得太大,国王只好下令禁止任何人再携猎豹进入猎场,还命人把攻击性强的野生动物捕杀了一遍。
搞到最后,这里常见的大型猎物只剩下鹿、羚羊还有野猪。
白鹤庭徒手翻开半米高的植株,把箭翎上印有自己纹章的木箭从土地里拔了出来。
带猎豹进场等于公然违抗王命,即使封赏再高,也没人会傻到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
但这半湿润的土地上分明有几个成人拳头大小的梅花脚印。
爪尖清晰可见,确实是只猎豹。
猎豹虽爆发力超强,有着惊人的奔跑速度,但也有一个不可忽视的致命弱点。
它们的耐力极差。
白鹤庭重新上马,这只野生豹子终于勾起一点儿白将军的狩猎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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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从野将唇线绷得死紧,英俊的眉眼也耷拉着,显得很没精神。
他似乎天生就比别人多出一点儿马背上的天赋,三岁的时候他就被母亲抱上了马。在护卫团里,除去刚入团的那半年,赛马和骑射他没输过任何人。
只是,在丛林中骑马和在平地上策马狂奔显然不是一回事。虽然早就知道白将军骑术高超,但没想到眨眼的功夫就把他甩了个干净,骆从野只能凭借一点残留的微弱信息素确认前进的路线。
修缮完的皇家猎苑占地接近一千万亩,他追着白鹤庭跑了好一会儿,这时已经分不清自己所处的位置,唯一能确定的是,红日在前方缓缓垂落,前面是西方。
骆从野仍在沮丧,林间群鸟忽然惊起,急切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匹白马破开高草朝他的方向奔袭而来。
它行进的速度太快,骆从野甚至没来得及分辨它是不是白鹤庭的坐骑。
但他在那匹马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瞬间看到了,又或者说是闻到了——纯白如雪的鬃毛上有一抹冷杉味道的血。
第8章
猎场深处人迹罕至,日光被郁郁葱葱的参天古树阻隔了大半,林中暗得像黄昏一般。
白鹤庭穿过一条仅容一匹马通过的蜿蜒小径,在视野豁然开朗的同时看到了那只奄奄一息的猎豹。
血液洇湿地面,内脏被扯了一地,散落的碎肉已难以辨认具体部位。这只豹子没能坚持到白鹤庭取它性命,而是被一群捷足先登的猎犬开肠破肚了。
胃部的不适感卷土重来,白鹤庭干呕了几下,只是腹中空空,什么都没吐出来。
能引他反胃的血腥场面不多,这是其中一个。
白鹤庭缓了缓呼吸,取下弓箭,瞄准了那颗抽搐不停的头颅。
阴暗密林中的凄厉惨叫戛然而止。
他闻得到Alpha的信息素,知道这是一群有主人的猎犬,掉转马头正要离开,却被几个面孔陌生的Alpha挡住了去路。
贵族狩猎时极少武装,对方却整齐划一地穿戴着全身链甲。
皇家猎苑一向由重兵把守,普通人绝无可能轻松进入,但白鹤庭此时没功夫去深究他们是什么来头。
热汗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浸湿了他的贴身衣物。
这种感觉他体验了接近十年,再熟悉不过,可从未像今天这样热意汹涌。
白鹤庭无声地数了数人头。
十个,还凑了个整。
站在最后面的Alpha身材高大,右脸有一道自鬓角延伸至嘴唇的长疤,他仰起头在空气里嗅了嗅,神色有一点懒散:“我说怎么有一股骚味儿,原来有只……”
他略微停顿,向前走了几步,望着白鹤庭咧了下嘴角,笑容因那道疤显得有些狰狞。
“小猫咪。”
白鹤庭的目光蒙上一层凛冽寒意。
即使这个人没见过他的脸,也应该认得出他猎装上的黑蓝银三色羽毛纹章。
这批人不论是什么来头,他们的目的已经不言而喻。
来找死的。
他自腰间抽出一把小巧猎刀,刀刃按上左手掌心的同时攥紧了拳。鲜红血液顺着手心向下淌落,他用受伤的左手轻抚爱马鬃毛,俯身贴近它的耳边,轻声道了句:“去营地。”
刀疤脸似乎也在观察白鹤庭的状态。他没有轻举妄动,其他九人却同时拔出了佩剑。但白鹤庭接下来的动作完全不容人反应,只一刹那,疾如流星的快箭已经射穿了堵在小径入口处那人的喉咙。
Omega下马拉弓射箭的动作几乎在同一时间完成,几个Alpha的注意力被突然倒地的同伴吸引了去,待他们后知后觉地回过头,白马已经冲出人群,白鹤庭也没了人影。
刀疤脸骂出一句脏话,冷冷盯着Omega信息素散发出来的方向,冲其他几人使了个眼色,吹口哨召回了那几条刚刚结束进食的猎狗。
*
白鹤庭背靠一棵粗壮的古树,从箭囊里的小口袋中取出一支抑制剂,熟练地将针头扎进肘窝,又撕了张抑制贴扣上后颈。
同伴的死亡显然让空气里的Alpha信息素更加亢奋了。以他的身手,在这种复杂地形以一敌十不是难事,只是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
刚才的那一箭他已经射得有些吃力。
好在他的营帐每次都在扎在同一位置,邱沉看到坐骑鬃毛上的血迹便能立刻领悟他的意思。他只需要拖时间等增援赶来。
“看起来,你好像不太舒服。”
两个Alpha自树后缓步包抄过来,他们的脚步和信息素都没有想要隐藏的意思,刀疤脸含着笑意的声音却是从远处传来的。
“别担心,我们可以帮帮你。”
白鹤庭闭目调整几次呼吸,在其中一个Alpha近身的瞬间侧身闪出掩体,抬臂挡住迎面挥来的攻击,又在反手锁住对方手腕的同时缴了他的械。
Alpha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就被抹了脖子。
*
黄昏降临,林中光线变得更加黯淡,白鹤庭把猎刀从Alpha的脖子里拔出来,目光定在最后一人身上,同时想明白了一件事。
刀疤脸似乎知道他的抑制剂不会生效。
这些人的用途只是消耗他的体力,他们是彻头彻尾的炮灰。
刀疤脸也终于不再隔岸观火,从远处缓步走近。“猎豹的爆发力虽好,但它有个致命的弱点。”他跨过几具已经冰凉的尸体,视线由那只被掏空内脏的豹子,移向白鹤庭因陷入发情热而涨红的脸,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它的耐力有限。”
白鹤庭靠着树干坐在地上,把沾满血的猎刀在裤子上正反各抹了一下。
这话狂妄,但他无法反驳。
他已经站不稳了,强撑着这张若无其事的脸就要用掉他的大半力气。
头顶落下一片阴影,刀疤脸蹲在他的面前,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毛:“你杀了我九个兄弟和六条狗,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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