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后吴灿宇给的解释是,因为自己工作太忙太累导致旧病复发精神恍惚,一整个礼拜都睡在单位,忘记通知保姆来接孩子了。如果他没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最次也得判个遗弃罪,可他有,最后检察院做出了不予起诉的决定。目前他还带着个一岁多的幼童,即便暂时不能确认死者死于他之手,也得确保孩子的安全。
然而吴灿宇就像消失了一样,查身份证使用轨迹,最近一次还是半年前过户房子的时候,手机号银行卡没动静,名下无备案车辆。卖房的三百五十万早就被他取出来了,现在他名下所有能查到的账户都空空如也。其父已于多年前病故,母亲在他念高中时就已离异,早早嫁去外地,和父子俩多年不曾有过往来。
唐喆学电话联系吴灿宇母亲的时候,倒是问出点东西:吴父有家暴史,吴母当初就是忍受不了才选择离婚远走他乡,而自己这个儿子,老实说,她怕他。
“以前他爸打我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从不会帮我。”吴母的抽噎声在电话里格外清晰,触及内心的伤痛,她无法不悲伤,“警官,你知道么,我挨完打,他还骂我活该……他什么都信他爸的,他爸说我外面有人,他就认定了我外面有人,我再婚后给他打电话问他愿不愿意跟我一起生活,他对我说‘早就知道你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了,我才不会跟着你这样的贱女人一起生活’……”
开案情讨论会时,听完唐喆学转述的通话内容,林冬皱眉道:“看来吴灿宇从他父亲身上学到的,和女人相处的方式只有暴力控制和言语侮辱,二吉,你尽快带岳林走访下他的前妻们。”
“林队,还是我带洪也去吧,询问女证人,有女警在,方便说话。”
秦骁主动请缨。这两天洪也加班加点追查吴灿宇的背景信息,他都看在眼里,深知徒弟的执着。那天在现场听洪也跟祈铭呛呛,他事后也按照唐喆学的交代提点过洪也了,不过事实证明洪也考虑的方向没错。站在他的角度来说,洪也在现场发表主观性意见万不至于被批评,惯性思维,妻子死了,第一个怀疑丈夫,反之亦然。当然从另一角度讲,像祈铭那样开车都得算个三角函数的主,碰到专业问题说话有多不近人情倒也能理解。
——诶对了,罗家楠是不是欠祈铭钱啊?就那吓死人不偿命的技术,还说给车开就给车开?
“好,那就骁哥带洪也,二吉,你带岳林去走访吴灿宇的前同事,看看有没有人知道他是否还有其他落脚地,兰兰,你跟我去精神病院调吴灿宇的病历。”
说完林冬又想起什么,看了眼表,抬脸冲文英杰眯眼一笑:“英杰,司法局那个会,你帮我去开?”
文英杰当即抗议:“林队,我身体不好,您还是让我出去跑外勤吧,坐会议室里憋着,我怕我缺氧窒息。”
这理由,但凡智商过七十都能听笑了。结果自然是文英杰抗议无效,被林冬拖上车送去司法局替领导出席会议。送完文英杰,林冬调转车头奔精神病院。上一次来这里还是查向日葵案之时,和记忆中变化不大,只是门口的绿化带不见了,被拓宽成了车道。外面是熙熙攘攘的“正常人”的世界,而这里的缓慢悠闲,却像是一处避世的港湾。
停好车往住院部大楼走时,他在一众晒太阳的病号服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王雪冰,荣森的母亲。老太太还是那么的单薄,不过面色还算红润,花白发丝梳得一丝不苟,看上去被照顾得很好的样子。她捧着本厚厚的书,坐在花坛边的长椅上,静心阅读。
上一次见面正赶上王雪冰发病,将林冬错认成了自己的丈夫,还抓伤了他。目前看着不处于发病期,否则医生不会放她一个人在外面待着。王雪冰得的是青春型精神分裂症,也就是俗称的花痴病,发病时会产生幻觉,妄想自己与他人之间的关系,甚至有可能脱光了裸/奔。荣森入狱之前唯一的要求就是见见母亲,后来是唐喆学带她来的,没让她进病房,只透过门上的窗玻璃看了看。
那天从医院回看守所的路上,荣森告诉唐喆学,打从父亲自杀后母亲就病了,一开始只是认错同事和街坊邻里中的男性,后来发展到跑大街上去拉扯陌生男人。遇上正人君子还好说,人家会帮忙报警送回家中,可遇上那种有便宜不占的王八蛋,简直是灾难。王雪冰容貌姣好,彼时的她也才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即便疯了也尚有几分风韵。还在念初中的时候,荣森就经历过不止一次把陌生男人从赤条条的母亲身上拖下来的情况,更挨过那些男人的打骂,什么老婊/子小婊/子的,被打断好事、便宜没占够的男人恼羞成怒,言语极尽侮辱之能。
她曾跪下哭着求妈妈别再往外跑了,可王雪冰不犯病的时候还知道抱着女儿一起哭,等犯起病来却依然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花痴行径。可怜荣森小小年纪,便得带着母亲去医院打不知道从哪个男人那怀上的孩子,甚至治不知道被谁传染的X病。可她尚未成年,妈妈做手术医生要求监护人签字,她就只能去求妈妈原单位的领导出面,受尽白眼和讥讽,甚至有人说,如今她们母女的下场都是因为她父亲造孽所带来的报应。
也就是从那时起,荣森彻底对自己的女性身份产生了厌恶感,下定决心成年后去除所有女性特征。她在接受了乳X切除和子宫摘除手术之后,又接受了声带手术,让嗓音尽可能听起来低沉一些,还改掉了原本具有女性特色的名字,使自己从里到外变成“他”。可生理上的改变并不能让心理也彻底改变,归根结底她还是个女孩子,遇到喜欢的男孩子依然会心动。而她唯一能为自己这份注定无果的爱情付出的,唯有捐献骨髓,救文英杰一命。
怀揣着对这对母女的一丝同情,林冬带着何兰走到王雪冰身边,轻声打招呼:“阿姨,您好,我们是您女儿的同事,她最近来不了,今天我们正好路过,她拜托我们来看看您。”
王雪冰扬起头,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俊男靓女。显然她已经不记得林冬了,慈祥而笑:“麻烦你们了,谢谢,诶对了,那个姓秧的小伙子呢?好久没见过他了。”
林冬早就知道秧客麟一直在照顾王雪冰,并不意外:“他最近也忙,过几天忙完就会来了。”
“那麻烦你转告他,不用带饭了,这的伙食还不错。”说着,老太太的语气突然俏皮起来:“其实是他做的饭有点难吃,我不好意思说,你们可千万别告诉他啊。”
林冬抿嘴而笑,继而承诺对方绝不外传。嘘寒问暖了一番,他礼貌告辞,等进了住院部大楼,听何兰在身后小声嘀咕:“没想到秧子还会做饭呐,我看他一天三顿都在食堂解决。”
伺候未来的丈母娘,有什么不会的,不会就学呗。林冬默默吐槽。看看唐喆学,以前会什么啊,顶天做出盘黄瓜炒火腿肠。现在?林阳来家里吃饭,大金毛都能整出个四菜一汤来。
TBC
第120章
调取完吴灿宇的病历,林冬先迅速过了一遍。后面再想找当时负责吴灿宇的陈医生做进一步询问,却被院方告知,陈医生已于年初调去外省支援当地新建的医院。好在给了联系方式,打通电话后那边说正在看诊,约好午休时间再联系。
等回到停车场,林冬发现车开不出来了——被一横停的奔驰SUV堵了车头。这地方停车老大难,到高峰期车位是一位难求,如果是有点什么急事,临时停一下倒也无可厚非。然而林冬转遍了整辆SUV都没瞧见车主留个挪车号码,等了一刻钟也不见有人来开车,原本平和的神情稍显不耐,回手给秧客麟发去车牌号,查出了车主的联系方式。
打电话给车主,对方说今天车借朋友了,不是自己开的,然后给了林冬司机的手机号。鉴于车主好声好气的配合度,林冬只得压着脾气拨通司机的号码,谁知那边拖拖拉拉不肯下来,说是来看病号的,让他等会。到目前为止,林冬的耐心已经被消磨得所剩无几,语气也随之严厉了几许,要求对方立刻下来挪车,否则就喊交警来拖车了。
没想到那边极其不讲理,还嚣张道:“拖车?你知道那车多钱一辆么?原厂漆!刮了碰了,你赔的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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