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微澜的第一眼,沈宜团的呼吸凝滞了一瞬间。
兰兰直直地躺在地上,双手交叠在腹部,睁着漂亮却无比空洞的眼睛,双目通红,有些吓人,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靡艳的红色,眼睫毛湿漉漉的,簌簌地躺在地上流眼泪。
李微澜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呼吸也没有起伏,找不到一点活人的影子,像一尊空空的人偶,摆在了雨林芭蕉叶上。
没人要,没人管,静寂地等着热带雨林里潮湿的空气,肥沃的腐叶以及盘旋缠绕的树根将他一点一点绞断,融化,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沈宜团看着心酸酸的,想留住他,不想让兰兰就这么消失掉。
沈宜团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蹲在他旁边,在月光下,看到兰兰脸上晶莹的泪珠。
李微澜银色的泪光倒映着迷茫的月亮。
沈宜团忍不住晃了晃李微澜:“兰兰?你怎么了?”
李微澜好像没有听见。眼泪被晃碎,撒落在芭蕉叶上。
芭蕉叶上除了连绵的潮湿雨雾,还装着李微澜伤心的眼泪。
“李微澜?兰兰,起来,起来看我一下……好不好?”
“你这样我很担心的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冷不冷?怎么一直在哭,脸上全是眼泪,看着心疼死了,起来,我们擦下眼泪。”
李微澜猛地把沈宜团扑倒了。
天旋地转,热带雨林满眼的绿色在自己眼前倒了个转儿,空气当中发出“沙沙”叶子晃动声响,影子倒映在地上凌乱成一团。
沈宜团被压倒在地上,鼻尖是兰兰身上很熟悉的味道,叫什么来着——
尼伯龙跟的指环……我有枪的话,可以保护你,也能杀了你……可最后我还是会偷偷扔了它,踉踉跄跄的跑向你说我好怕。
柏林少女。
淡淡的香水味。
身后被温柔地垫住了。
沈宜团觉得突然间被扑倒,但是一点都不疼,兰兰是大力神童能轻松卧推90kg以上的重量,一做就是整组。
但是兰兰在生活中一般都会很小心地收着力气的。
就像现在也是这样,扑过来的力气,顶多像早晨起床的时候小猫“噗”的一声,扑到自己的被窝上面跟你说早上好!
扑过来的时候一点都不疼,被压一下,被窝陷下去的柔软弧度反而会感到某种早起醒来的幸福。
小猫站在被窝上面,雄赳赳气昂昂的。
小猫能有多重呢?四只爪爪踩在你的被窝上面,睁着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你,“呜哇!”一声,尾巴高高地竖起来,像一头可爱的mini老虎,神气得不得了。
小猫接着又扑到你的枕头边,用粉红色的爪垫扒拉着你的脸,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响,黏糊得不得了。
沈宜团感觉到相同的黏糊感,只不过兰兰正在自己耳边哽咽着。
沈宜团伸手摸了摸兰兰的背。
“刚刚在想谁?”李微澜忽地问,趴在沈宜团怀里,语气幽幽地。
沈宜团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沉默。
李微澜抬起眼,静静地盯着沈宜团颈窝侧正在跳动的血管。
沈宜团下意识地说:“没谁。”
兰兰的语气让沈宜团产生一种错觉,自己要是敢说躲躲的名字,兰兰能立刻包个飞机回到S市,把无辜的躲躲揪出来塞进笼子里,再在里面装满大石头,然后拎着躲躲去沉河。
“呵呵呵呵……”
李微澜意味不明地冷笑起来。
沈宜团摸摸李微澜的手,想推开他,抱了好一会了。
不能再继续这么抱下去了。
李微澜小臂的力量乍然收紧,像铁箍一样紧紧地缠绕着沈宜团的腰,沈宜团感觉腰要被兰兰的手臂夹断了。
李微澜的语气却很柔弱,带着委屈和不解,嘴唇红艳艳地,附在沈宜团颈窝边,边哭边说:“……你又要推开我吗?”
“好好好……不会推开,你先……”沈宜团拍了拍李微澜的小臂,“兰兰你先松开点,腰疼。”
李微澜慢慢地松了力气。只是沈宜团一动,他又立刻收紧了力气,像发疯的藤蔓一样死死地缠着沈宜团的身体,很无辜地说,“怎么骗我呢,哥哥,不是说不会推开我吗?骗我是不是?……”
“呵呵呵呵……”李微澜喉咙里又涌出古怪的冷笑声。
于是沈宜团不再动了,他感觉如果现在掀开衣服看的话,腰上肯定被勒了一圈红色的痕迹。
兰兰力气太大了,跟别的公主都不一样,真不愧是爱吃猪脚饭的大力公主。
沈宜团由着李微澜抱,摸摸他耳边的碧绿色蜻蜓耳坠,低声问:“刚刚躺在地上,我喊你你怎么不回答我?你哪里不舒服?哪里疼?要说啊,生病了怎么办,我很担心的。”
李微澜很轻微地摇了摇头:“没有不舒服。”
沈宜团说:“把手掌伸出来,给我看看。掌心朝上。”
沈宜团坐直了,李微澜又想捆他。
这次沈宜团很严肃:“放开!先检查你哪里不舒服,检查完再抱。”
两个人直直地对视着。
片刻,李微澜移开了眼神。伸出指腹,撩着自己耳边的蜻蜓耳坠。
李微澜始终颓丧地垂着头,又满眼委屈地看着沈宜团。
如果他有耳朵的话,现在耳朵肯定在压着不高兴的飞机耳。
半晌后,李微澜还是摊开了掌心,给沈宜团检查。
“都说了,没有不舒服。”李微澜的声音低低地。
沈宜团借着月光仔细检查着李微澜的掌心,确实没有伤口,还是细皮嫩肉的,雪白的皮肤,指尖修长,指骨匀称且富有力量,就是双手始终有些冰冷,看上去没什么活人的气息。
沈宜团低声说:“没受伤就好,躺在地上的时候吓死我了,就跟个木偶戏的玩偶一样,就睁着眼睛,也不说话……”
沈宜团的目光沿着李微澜的手腕往上看,剩下的皮肤被长袖包裹住了,不过,沈宜团发现,袖口处的颜色有些深,看上去像被什么泡湿了一样,是芭蕉叶上的潮湿雨汽吗?
沈宜团扯着李微澜的手臂,感觉到兰兰想挣扎,不过来不及了,沈宜团已经一把把李微澜的衣袖扯了上去——
触目惊心。
触目惊心。
李微澜雪白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指尖挠出来的抓痕,有的伤口很长从肩膀里面延伸出来一直到小臂,狰狞斑驳的一道长口子,有的很短,却很深,像是指尖硬生生的按下去的,仿佛要给手臂按个对穿一样,已经能看出来里面翻出来带着血的肉。
沈宜团倒吸一口冷气:“谁抓的这是……”
沈宜团扯着李微澜的另外一只手臂,这次不敢再用力,衣袖一点一点地往上翻,一道一道鲜艳靡丽的抓痕伤口缓缓地铺在自己眼前,每一道伤口,好像割在了自己心上,看着都替李微澜疼。
两只手臂已经完全翻了出来,李微澜皮肤雪白,上面蜿蜒狞扭的抓痕就显得愈加恐怖和鲜明,看着心惊胆战的。
“处理,处理。我帮你,兰兰。”沈宜团看到芭蕉叶旁边放着医用的酒精。
医用酒精是新的,沈宜团拧开盖子的时候有点拧不开,手抖。
他费了点力气,好不容易才把盖子打开,戳破锡纸,从里面夹了一颗酒精球。
李微澜垂着全是抓痕还在流血的双臂,嘟嘟囔囔地说:“我有点,有点想抱你。”
“没可能。”沈宜团抓着李微澜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腿上,开始小心翼翼地帮他消毒。
李微澜的语气有些执拗:“为什么没可能。”
沈宜团抬起眼,把沾着血的酒精球怼到李微澜面前:“看到了吗?我才抹了一下,酒精球上全是血,抱什么抱?”
李微澜又问:“那等没有血了就能抱了吗?”
沈宜团不想回答他。闷头帮他处理着手臂上的伤口。
李微澜见沈宜团不理他,从旁边打开一瓶新的新的液体酒精,拧开盖子,直接往手臂上淋,想一下子把血冲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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