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之春(5)
作者:魏丛良
时间:2018-12-17 20:06:21
标签:兄弟 年上
他是极其满足的,嘴里被甜味占据,整个人都热了起来,站起来把外面那件衣服脱了,里面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夏季短袖。
屋子里很暖和,火锅热汤滋滋滚着泡,棉质布料贴着宽阔的肩膀,手臂肌肉线条饱满。
林鹿伸长手臂,要去夹锅里的菜,细细的腕子在向之暨面前就跟牙签棍似的。
向之暨留意到他的动作,故意把林鹿要夹的白菜撂远,林鹿没在意,只以为他也要吃,身体前倾,手臂又伸长了一截。
向之暨却张开手,圈住了他的手臂,林鹿抬起眼皮,就瞧见向之暨痞痞的坏笑。
“小鹿,你的胳膊好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称呼从“喂”、“林鹿”变成了“小鹿”、“小朋友”或者……
林鹿把脸埋下,尖尖的下巴投下一小撮阴影,屋内的温度太高了,火锅的热气蒸腾在林鹿脸上。
他把目光投向向之暨,宽大的掌心攥着,手臂陷在里面,像是被雄狮按住后肢的小鹿,再近一寸,就是纤细脆弱的脖子。
好在野兽松爪了,林鹿算得上慌乱,红着脸抽回手,坐进椅子里,小腿都在发软。
向之暨咬了一口肉,隔着热腾腾的雾气,林鹿低着头,眼梢却悄悄扬起,偷看着向之暨。
整颗心大起大落,呼吸都成了小心翼翼,林鹿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反正就是觉得脑袋有些晕,心跳得很快,向之暨的存在感太过强烈,光是坐在那里,掀开眼皮看向他,都会让他心中不安。
碗里突然被放入一筷子烫熟了的白菜,林鹿抬起头,听到向之暨说:“刚才的就刚放进去,还没熟呢。”
林鹿连连点头,用筷子戳着泛着油光的白菜叶,咬了一小口。
白菜好甜,林鹿翘起嘴角,向之暨打量着他,打趣道:“你吃了个白菜怎么还笑得那么开心?”
林鹿刚吞下一口的白菜叶,嘴里发烫,张着嘴哈气,向之暨懒在椅子里,歪着头等他把嘴里的咽下去。
“有水吗?好烫。”
林鹿说话都是模糊不清的,好在向之暨竟然还听明白了,他捏着自己的啤酒罐头给他,“只有这个。”
“给我喝一口。”
林鹿朝他伸出手,向之暨拿着啤酒塞到他手心里,林鹿两手捧着啤酒罐,对着向之暨刚才喝过的地方,往嘴里灌。
一开始喝还没味道,就全都是凉飕飕的液体灌入口腔,大白菜的热度终于消散了,一口咽下去,味蕾里泛起的苦味让林鹿皱起了眉。
“好难喝。”
他把啤酒还给向之暨,对方看他那脸皱巴巴的样子觉得好玩,他喝了一口,舔着下唇,“挺好喝的啊。”
林鹿吃根白菜都能吃出惊心动魄的效果来,向之暨还挺怕他真的把自己给吃烫伤了,就把烫熟了的菜都凉在了边上的小碗里。
“你不吃肉吗?”向之暨一边下菜一边问着。
“不怎么喜欢。”
林鹿瞄了他一眼,见他翘起嘴角,轻笑道:“还真的像只小鹿,不吃荤。”
林鹿还不容易热度消退的脸又再次红了起来,他咬着筷子,撇过头看向一侧。
这时候突然手机震了震,林鹿的手机就放在桌子边上,从淘汰下来的二手机一跃成为了市场上的最新款,是向之暨硬要给他换的,他自己的号码不能动,现在是在用林鹿的手机和外界联系。
林鹿一看到信息,下意识朝向之暨望去,点开手机一看,却是他们公司领导发来的信息。
林鹿缓缓皱眉,他捏进了手机,向之暨问他,“怎么了?”
“我现在得去一趟公司,我们老板说,有一笔账目我登错了。”
林鹿站了起来,向之暨也紧跟着起身,他纳闷道:“现在去?那么晚了。”
“嗯,他短信里让我现在就去。”
“你是做什么的?你们公司的总会计?”向之暨皱起眉。
“不是,我就一个实习出纳,不过我们是小公司,财务就两个人,开票都是我来登的。”
林鹿和他简单解释,抽了张纸巾抹嘴,走到卧室拿起外套穿上,出来时,却是一愣。
向之暨已经裹上了那件大棉袄,戴着挂了小绒球的毛线帽,伸手去把汤锅关掉,他见林鹿出来,便走到他身前,低头垂眸看着他,“我和你一块去吧,这个点……”
向之暨顿了顿,磨磨蹭蹭言不由衷轻声道:“我一个人在家不安全。”
9
他们并肩走到小区门口,林鹿叫了的士,上车的时候,林鹿忍不住小声对向之暨说:“老板说会给我报销车费。”
他说这话的时候都是笑的,向之暨抬起手揉了一下他的脑袋,他问:“有那么高兴吗?”
发顶上是沉沉的大手,林鹿把后背陷进靠背里,他微微扬起头和向之暨对视。
车外的路灯光影错开,坠入车内,斑驳陆离在向之暨的脸上,五官是冷峻,眉眼却带着松散的笑意。
林鹿把头低下去,视线放在自己蜷在大腿上的指尖末梢,发顶的重量还没有撤去,有些沉,似乎还在发烫,随着那宽大的掌心轻蹭一下,林鹿觉得头皮发麻,他小心翼翼地呼吸着,让自己不要表现的太过奇怪了。
向之暨缩回了手,在昏暗光线里,打量着林鹿,他问:“怎么傻了?
林鹿松了一口气,缓缓摇头,喉咙里似乎被塞了一整颗完整的水果硬糖,是橘子味的,酸甜的味道蔓延开来。
整颗心都似乎被浸泡了一遍,潮湿的泛着浓郁的水汽。
想说些什么?想做些什么?
可又什么都做不了说不清。
向之暨坐了回去,林鹿悄悄抬起头,看到他的侧脸光影斑驳。
等红灯时,暗稠的红跌落,整整三十秒,林鹿抬眼低头不下数十次,那光从红变成了一小片莹莹的绿,被偷看的人侧过头,瞧着林鹿,慢吞吞问:“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林鹿被抓包,一惊,快速摇头又点头,迎着向之暨费解的目光,他伸长了手,心惊胆颤覆在向之暨肩膀上,另一只手展开,食指刮蹭过向之暨的嘴角。
“这里……沾了酱。”
说着就缩回了手,握紧拳头,把手背到了身后。
太惊险了……
林鹿僵硬地挪开视线,身体下陷,后脑勺完全贴在了靠背上。
向之暨的表情是微怔,抿起嘴舌头舔过嘴角,身体歪在车窗一边,向之暨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便听到司机在前面道:“先生,是这里吗?”
林鹿朝车窗外看去,他点着头,两只手扶着前面的车椅,看着前面计价器,给了钱后道:“师傅帮我开个发票。”
林鹿从车上下来,便看到向之暨两手插在衣服兜里,低着脑袋,毛线帽上的小绒球轻晃。
他走到向之暨身前,对方低着头看他,林鹿指着马路对面的大厦,“我上班的地方就在里面。”
向之暨扫了一眼那栋大楼,他伸手拉着林鹿的手臂,提着他过马路。
向之暨大步走着,林鹿跟在他身后,几乎是小跑着过的斑马线,到了大厦楼下,向之暨在玻璃旋转门口停了下来,目光扫到附近的便利店,他指了指那个亮着的牌子,对林鹿说:“我在那里等你。”
林鹿点着脑袋,“我办完事情就下来。”
向之暨“嗯”了一声,林鹿便推开玻璃门,向之暨却突然拉住了他的袖子。
旋转门空荡荡的转了一圈,向之暨挠了一下脸,把头撇开,眼神飘向远处,林鹿听到他扭扭捏捏的声音,“给我点钱,我……我想买包烟。”
“两百够吗?”
林鹿拿出钱包,翻开看了一眼,只有两百块现金和一些硬币,他拿了出来都塞进了向之暨的口袋里。
向之暨怪不好意思的,松开了手,林鹿虽然给了他钱,可嘴上还是说:“吸烟对身体也不好,你最好不要抽。”
“就抽一根,突然那么一下子瘾上来了。”
向之暨单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拍了拍林鹿的脑袋,“谢谢了啊。”
说完他就转过身,小跑着溜进了在边上的便利店里。
林鹿看着他,直到那段背影被墙面遮挡住,他才缓缓转身,走入旋转的玻璃门内。
向之暨插着口袋走入便利店,高高大大的黑色身影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店员目光,热情的问候着。
走到收银台,向之暨扫了一眼玻璃柜里的烟,要了一包红色包装的,又从暖柜里拿了两瓶甜牛奶,易拉罐装的牛奶热乎乎的。
向之暨结了帐,捏着香烟盒发现没有打火机,店员好笑的看着他,免费送了一个打火机给他。
向之暨道了声谢,推开玻璃门走到外头,站在灯牌下面,向之暨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他侧过头,眯着眼,手微微拢起,大拇指按下,火苗蹿起点燃了烟。
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腾腾缭绕,他往后靠去,背磕在墙壁上,向之暨捏着香烟,又吸了一口。
尼古丁让人精神松弛,向之暨吐着烟懒洋洋看着对面的大厦,沉默了片刻,是一根烟抽完的时间。
向之暨惆怅的叹了口气,对面的大楼是他接盘的第一个项目,没想到林鹿是在这里头上班,不过依照他现在这境地,他就只能隔着一段小路远远看着了。
林鹿很快就从大楼里出来了,小跑着到便利店前,向之暨一身黑,藏在阴影里,他一眼看去都没发现,推开便利店玻璃门要进去时,手臂被人一把拽住。
向之暨拖着他拉到自己跟前,嘴角还夹着烟,眯着眼笑,“往哪里跑呢?我在这里。”
林鹿抬起头,先是看到了黑暗里的一小撮火星子,而后是向之暨模糊着笑意的眼,向之暨问他:“都去做什么了?”
“没什么,财务说我有一笔账记错了,让我重登了一遍,然后签了个名就走了。”
“就这么点事,你们老板还让你马上过去,太不人道了。”向之暨撇撇嘴,他拉开棉袄拉链,从里头拿出一罐甜牛奶,单手拉开铝环,塞到林鹿手里。
微凉的手掌被易拉罐的温度占据,林鹿听到向之暨的声音,对方轻快地说:“请你喝牛奶。”
他忍不住笑了,嘴唇贴着罐口,啜着温热微甜的牛奶。
向之暨低头,视线转悠,悄悄侧过身,挡住了边上吹来的寒风。
……
抽了第一根烟,或者说打开了这个念头之后,向之暨就开始频繁点烟和打电话。
大部分时间都是穿着睡衣叼着还未点燃的香烟,走到阳台上去,火星子在屋外点燃,拿着手机一通通电话打着。
林鹿在客厅里能看到他靠在栏杆上的身影,隐约中也能听见他的声音,低沉的和平时说话不一样的语气,像是沉入海底的冰川一样,慢慢融化的也只是极冷的冰水。
向之暨打完一通电话,打算等到身上的烟味散尽后再进屋,却听到阳台隔断拉门推动的声音,滑轮老旧,拉动时门与地面发出“咯吱”刺耳的声音。
林鹿只推开了一条够他身体挤过去的小缝,他走到向之暨身边,阳台的窗没关,冷风扑面而来,林鹿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向之暨伸手就要关窗,却被林鹿拉住了,“不冷吗?”
林鹿摇摇头,他把身体挨过去,与向之暨近了些许,是踮起脚就能吻到向之暨的距离。
他轻声说:“烟是什么味道?”
向之暨眉头轻蹙,“想学?”
“就好奇,想尝尝。”
“这有什么好尝的,又不是吃的东西。”向之暨嗤笑了一声。
林鹿拽着他的袖子轻轻拉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撒娇语气,“让我试试看嘛。”
向之暨最受不了人和他这么说话了,鸡皮疙瘩都闹了起来,是拿林鹿没办法的。
他从烟盒里抽出了根烟递给林鹿,小孩生疏的按着打火机,火苗烧过烟丝,他两眼靠近看着那撮火星,嘴巴里含糊问:“怎么没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