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之后我还穿着你的外套(19)
第二天一早吉小涛推门进来,方绍一还在睡。吉小涛一巴掌拍开灯:“起了哥。”
方绍一皱了皱眉,坐了起来,说:“知道了。”
吉小涛去给他拿衣服,八卦之魂没忍住烧了起来,一边递衣服一边问:“昨晚野哥打电话说什么啊?”
方绍一看他一眼,穿上裤子,去了洗手间,“说你最近怎么这么欠。”
“……”吉小涛心说你这心情看着是不错啊,一早上起来挺有活力呢。
戏还得慢慢磨,方绍一那一身妆一道都省不了,光着身子先把身上露出来的血肉贴上去,套上戏服还得接着弄。戏里他有一只眼睛是瞎的,那只眼睛很难化,电影不像电视剧什么都可以糊弄,电影处处雕琢处处仔细,要的就是那份细致。
最后一场戏是场大悲戏,不管主角最后是生是死,这都是一个国破山河哀的结局。这场戏不拍完,方绍一的情绪就始终得是沉的,得把自己浸在那种绝望里。到了剧组化妆的过程也是他沉淀的过程,基本上妆一上完方绍一就已经不是他自己了,上了妆就进了戏,出了化妆间他就是戏里那个半瞎浪子。
他的戏就不用再讲了,这场戏磨到现在问题不在于对手戏的两位演员,在于每个环节之间各种可控的配合和不可控的突发状况。
耿靳维来的时候方绍一正在导演身边看监视器回放,刚才走了一条,没能过。爆破效果不理想,城墙没炸开,方绍一指着镜头里他身后的一个年轻演员,说:“小玮表情不对,我话没说完就在哭。”
那个年轻演员在后面说:“眼睛进东西了,一个小石头崩进去了,我想着还是坚持一下。”
方绍一跟他说:“下次这种情况可以喊卡,爆破还没动作就没什么,别硬挺,伤着眼睛。”
“好的绍一哥。”对方连连点头。
吉小涛在身后叫方绍一:“哥,耿哥来了。”
方绍一回头,耿靳维带着一个小孩走过来,和导演握了握手,笑着称呼“辛导”,和他打招呼。
导演笑着指了指他:“大忙人啊?”
“哪儿的话。”耿靳维把身边男生往前带了一下,跟导演说:“我刚签的小孩,欠磨炼。”
男生看着条件很好,身材比例很像样,白白净净一张脸,很有质感。他冲导演恭恭敬敬说了声“导演好”,然后又冲着方绍一点了点头,说“绍一哥好”。导演笑了笑,夸了句:“不错,以后有机会扔我这儿磨一磨。”
男生抿着唇礼貌地说:“谢谢导演。”
耿靳维其实不是特意来剧组探班的,他是去了趟广东,回去顺便到剧组这儿停了一天。跟导演打过招呼之后耿靳维和方绍一说话,下巴指了指站在一边的男生,说:“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叫过来给你看一眼。”
方绍一只有一只眼睛能用,另外一只还糊着,他往那边看了眼,点点头说:“条件不错,别的我这么也看不出来,这些事你定就行了。”
耿靳维说:“蒋导的戏我想让你把他带着,没演过戏,你带带他。”
方绍一“嗯”了声:“你问问那边还有没有空角色吧,和他们商量一下。”
耿靳维现在四十多,常年白衬衫和西装裤子,现在天冷外面罩着大衣,冷硬的一张脸看着挺凶的,有距离。但他身份摆在这儿,这些年在圈里也挺有地位,身边来来往往的人见过面的也都得过来打声招呼。
说完新签的小孩,耿靳维点了根烟,把方绍一往一边扯了一下,跟他说:“还有你的事,我跟你说一声,你心里得有个数。”
方绍一看他:“我什么事?”
耿靳维反问:“你什么事儿还问我呢?”
方绍一挑眉:“离婚?”
“嗯,有人找我。”耿靳维点了点头,“要钱。”
方绍一问:“谁?”
“一个刚起的小公司,都是小号,影响力不太大。要不就敲一笔,敲不出来就拿你这事儿烧一把。”耿靳维说。
方绍一问他:“你怎么说?”
“我没搭理。”耿靳维叼着烟,看了眼方绍一,说,“你那事儿瞒不住,消息从哪儿走出去的不知道,但现在人活着本来也他妈没有隐私。全知道了也就没什么压不压,没有意义。说不准哪天就得炸,爆料都不止一家。”
方绍一没说话,低着头沉默,之后说:“压不住,随他去吧。”
耿靳维皱着眉说:“你那事儿就他妈是悬我头上一把刀,我不躲好了落下来咱们都得砍。公关那边我都打好招呼了,应急方案都备着,回头我发你看看。不过这事儿不急,都稳着呢,短期爆不出来,至少节目播完之前肯定不会,再说吧。”
方绍一点头:“没人出轨也没负面.新闻,离就离了,别人凑个热闹两天半就过去了,不会有大事。差不多就行,影响不着什么,好聚好散的事别弄成谁对不起谁,你知道我意思。”
耿靳维笑了,侧过头骂了声,说:“别坑原野?绕这么大个圈子。”
方绍一于是又重复一次,说:“嗯,他一个圈外人,不懂那些,别坑他。”
方绍一身上还是那副破败大侠的妆容,脸上没什么表情,一直是淡淡的,这事儿在他嘴里说得云淡风轻的,说来说去其实也就一个重点——正常走公关,别坑原野。
耿靳维笑了笑,说他:“还真是个大侠,玩什么侠骨柔情那一套,纯粹就他妈闲的。”
方绍一也笑了,没再多说。
耿靳维那天下午就没走,他还有事儿得跟方绍一说,下午就带着新签的那个男孩在片场看方绍一演戏。男孩叫杨斯然,看着显小,其实都二十五了。耿靳维和他说:“好好和他学演戏,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是韦华绑定的男演员了。”
杨斯然点头,道:“好的,耿总。”
吉小涛跑过来,笑嘻嘻跟耿靳维说话:“耿哥好啊。”
“我好他妈什么好,我让你回来帮我带带人你就跟我装听不见。”耿靳维骂他两句。
“我带不了别人,我哥离不开我。”吉小涛说起这话来也不觉得难为情,“我哥岁数大了,换人吃不消。”
吉小涛在这边和耿靳维说着话,那边化妆助理跑过来叫他:“涛哥,有人送东西等你签收。”
“什么啊?”吉小涛回头跟耿靳维比了个手势,边问边往回走。
——那天下了戏之后,耿靳维就看着方绍一两边一左一右烤着两片电暖气,闭眼坐椅子上等人卸妆,排场大得很。吉小涛说都是他野哥让人送的。
耿靳维看了会儿,“嗤”地一声笑了,转头出去抽了根烟。
真他妈会玩儿,也不知道这是玩儿谁呢。
简直都他妈有毛病。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个事儿,周四要入v啦,明晚就不更新了,不然周四爆肝也弄不出一万字来。也就是周四再更新就是vip章节。
很感谢这段时间的陪伴,感恩每次相遇,谢谢。希望之后还能再见。
(关于他俩就别心急,看他们情绪涌动勾勾缠缠来回变化多有意思呢。)
☆、第 23 章
破败的城墙千疮百孔, 方绍一负剑而立, 他身后是大姚国最后的兵士。前方是敌国最年轻的将军, 和勇猛的万千军马。暴雨狂泼而下,鲜血在地上混成血色泥浆。
“侠士!”对方将军一手勒着马缰,微扬着下巴, 话音从丹田发声,带着武人的粗糙狂放:“你们整个江湖都归了大宥,你还守什么?”
曾经意气风发的侠客如今浑身是血, 睁着未瞎的一只独眼, 狼狈之下仍然站得□□,从容道:“守我的城。”
“你的城?”将军仰头大笑, 笑声传百里,惊了城楼上的乌雀, “你的王弄瞎你的眼睛,如今你却仍在替他守城。江湖人说你痴傻, 我未曾信过。而今看来……罢了!”
身下的马踮着步子,将军随着它的动作而轻微晃动,他手中的长刀指向侠客, 暴雨中眼里染上嗜血残光, 道:“我不想杀你。”
暴雨冲刷着侠客脸上的血浆,露出原本腐白溃烂的伤处。他突然勾起一边唇角,如此一副破烂的面容笑起来本该狰狞恐怖,他却生生笑出了一丝爽利天真,仅剩的那只眼里全然是十年前的那派自在无畏的光。他朗声道:“你不杀我, 那就是我杀将军。要杀便杀,不必多言。”
四目相视,倒是只有将军眼里有哀戚。
破败城墙,面色灰白的兵,一个半瞎半残的旧侠士。兵马直着前行都能踏平。
将军却还是跨下了马,手握长刀走过去。他身上的盔甲随着他的步伐而发声,雨浇在铁衣上,繁乱密集的噼啪声像是也在催促着最后一场战役。
将军身后的兵随着他而移动,将军行一步,兵马行一步,将军停,兵马停。
动手时是不必说话的,该说的也都说尽了。一场无声交战,你来我往,止于将军手里的刀横于侠客颈上。
血已经把另一只完好的眼睛遮住了,将军手握刀柄,尽管距离如此近仍然扬声道:“侠士。”
方绍一被刀逼得仰着脸,隔着血雾去看他。
将军沉着眼,话音震耳,道:“你们江湖人,正派,反派,全都投了我的王。国有主,江湖无主。天下还是这个天下,江湖也还是你的江湖,这样不好吗?”
侠客慢慢眨了眨血浸的眼睛,笑起来神色苍白,气息微弱,仅剩的气力不足以支撑一句完整的话,断续道:“何为江湖……何为天下……乱世之中,江湖……不过是一场虚空。我守的不是谁的国……谁的天下,守我自己这……半世所依。”
他说完就闭上了眼,眼前是十年前那场江湖混战,正派反派皆杀红了眼。那时侠客身形灵动飞身斩马,抢过马蹄之下一个瘦小的男童。
彼时侠客把他藏于客栈的梁柱后,对他笑道:“外面乱了,藏好,莫出去。”
男童面色唇色皆白,轻轻点了点头。
铠甲声响,手臂扬起,长刀落下——
身后城墙倾颓,轰隆巨响,灰烟四起。
将军握着刀柄的手指微动,垂眼看身前。眼前分明是当年飞身破窗而出的矫健身影,和回头时那一双张扬肆意的笑眼。
那时天光大亮,而今暴雨倾注,天如遮布。
山河破,万民哀。灰烟漫起,残兵如佣,未行未动。
——“咔。”
导演在监视器前猛地站起身,眼底分明也是一片残红。摄影指导回头看着导演,点头,比了个拇指。片场有短暂时间是静止的,所有人还沉在戏里,那股悲壮和哀痛的气息还在,工作人员都没动。
后来是方绍一从地上站了起来,道具指导这会儿才切了开关,关了演员头顶一直在洒的雨水。方绍一遥遥一喊:“导演,这条过吗?”
导演拿着喇叭喊他:“过了!过过过!”
方绍一笑了下,走过去跟戏里的将军单臂抱了下,拍了拍他肩膀道:“前途无量。”
演小将军的是个年轻演员,电影学院毕业两年,之前一直拍的电视剧,这是第一次接电影。方绍一这么一说,年轻演员还有点受宠若惊的意思,赶忙道:“绍一哥带得好,跟您对戏学到太多。”
长镜头是过了,但还得补几镜。那版不死的结局前几天已经拍好了,就停在侠客和将军两人动手交战之前。结局其实是不变的,但不说透,留那么点念想。但估计最后还是会用这版,留了一段毕竟就没有那么震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