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的爸爸是初恋情人

01
原野，25岁，新入职不到一年的敬（热）业（血）教师。
他是小学一年级二班的班主任，班上一个叫许枫的同学无故缺席四天，校方联络资料上只有父亲一栏填上了资料。原老师看着联络人名字时打了个愣神——这人名字跟他的初恋情人重名。
转念一想，他初恋顶多27岁，该不会这么快就有个上小学的孩子吧。
临近下班时间，他没再多想，直接发了条短信给家长，带着作业准备上门家访。
“原老师，走了？”
走出职员室时正好碰上音乐课老师李媛，年纪和他相仿，大学毕业初出茅庐的新鲜人。
“嗯，今天要去家访，所以早点下班。”
对上原老师的笑眼，李媛顿时脸颊生热。原野并不是时下潮流追捧的小鲜肉型男，他的打扮朴实敦厚得更接近老干部，但与生俱来的温润气质却让他较之他人更胜一筹。近似90年代的港星。
许宅地址距离学校不过两个车站的距离，原老师抵达时才傍晚时分，他按过门铃并没人回应，打电话也没人接。
他这人优点是有耐性，缺点就是太实心眼。在感情上可见一斑，轻易不死心。
换做是比人估计连家访都懒得走一趟，他却生生在门口等了两个多小时。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给他成功守株待兔。
八点过，走廊外的天已经黑透。头顶的照明昏暗，一个酒气冲天的职员径直无视了他这个蹲在角落的大活人，停在门口掏钥匙。
原野坐地上睡着了，幸亏被开门声吵醒，看到面前的人立马抖擞精神。他站起来时脚都发麻，咬着牙走过去，“先生，请问您是许枫家长吗？”
男人应声转过头来，那一张脸直直撞入眼底，原野耳朵嗡的一声响，头脑短线似的一片空白。
虽然面前这人和当年青涩的模样有所不同，但好歹是心尖上的白月光，除非他瞎了，或者他初恋有个双胞胎，不然这人绝壁是许泽本人。
男人的眼神也有一刹那的波动，但很快就归于平静，连一句话也没回就推门进屋。
“诶！等等！”门快要关上时，原野一个激灵，也不管礼貌就从夹缝挤了进去。
门在背后关上，屋里没有开灯，男人身上的酒精味充满鼻腔，原野这才后知后觉地退缩起来，连说话的声音都在抖，“你好，那个，我，我是许枫的班……唔……”
他的眼睛尚未适应黑暗环境，眼前一片黑，只觉有什么东西碰到他的嘴唇。他躲开，那东西更强硬地贴上来，他再躲开，男人干脆捏住他的下巴，粗鲁地咬住他的唇瓣。
就算原野现在暂时瞎了，也反应过来这他妈是被强吻了。
原野听到胸腔内紊乱的心跳声，整个人几乎要晕厥，他猛地推开对方，自己也失了平衡，往后踉跄几步，背脊刚好撞上了照明开关，充沛的光线洒了两人一头一脸。
原野一瞬间看清了客厅的景象，表情微微一僵，不待男人解释，他已抱着公文包逃也似的跑走了。


02

原野整晚没睡好，翻来覆去全是关于“许泽”两个字的回忆和事情。
他在想，原来他真的是许枫的爸爸。他怎么那么早就结婚生孩子了呢，他的老婆是怎样的呢，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为什么客厅会一片狼藉，许枫没有跟他一起住吗，他在想，他怎么会突然亲他？
原野读书时是学校出了名的书呆子，他也名副其实地走了一条书呆子该走的路，未来估计也会在书海里徜徉。要他读书他觉得并不难，但面对感情问题却是一展莫愁。
如果他情商稍微高那么一点点，十年前就不会是那样结束了。

幸运的是第二天的课排得并不满，除了下午两节课外，原野都是待在办公室到下班。许枫还是没有上学，他知道自己该打电话给家长，但一想到昨晚那个莫名的吻，他连按下按键的勇气都没有。就像以前面对许泽一样。
“原老师，有二班的家长找你。”李媛经过时给他带话。
“知道了，谢谢。”原野心里已有预感是谁，他把眼镜脱下揉了揉鼻梁，一出门，就见西装笔挺的英俊男人背靠走廊墙壁，和昨晚那如玉山之将崩的醉态截然不同，就像是回到了高中时光的飒爽模样。下课路过的小女生频频回头，交头接耳又脸红红地嬉笑打闹，在他前面成群而过。
原野站在门外看着，心底的怯懦和退缩在日光下蒸发无踪，剩下尘埃落定后的钦慕。那人确实是好看，眉目温柔，谈吐儒雅，当年在学校也是众星拱月的风云人物。他和他最近的距离是两个影子的距离，所以昨晚那个吻，肯定也只是个意外。
许泽连他的名字都不可能记得。

原野这么想着，混乱了一整天的思绪逐渐变得清明。许泽似有所觉，在看到他时微笑迈步走来，“你好，你是许枫的班主任吧。”
虽然心理建设已经做好，但在许泽面前，原野又变回那个曾经的小学弟，微微垂下眼，在讲台上出口成章的能力归零，简洁地回了两个字，“是的。”
许泽略含歉意地一笑，“我是许枫的家长，小枫在学校给你添麻烦了吧，十分抱歉。”
“没有的事，你太客气了。昨天……”原野紧张得不小心咬到舌头，闹了个大红脸，“昨天没沟通清楚就上门拜访，是我该向你道歉。”
许泽听到这句话，释然般舒了一口气，“你千万别这么说，昨天我工作应酬喝高了，要是做了什么逾越的事希望老师您不要放在心上。”他掏出手机，翻出一条消息给他，“我早上醒来才看到这条短信，是你发的吧？”
原老师看了一眼，正是自己下班后发的信息。
见他点了点头，许泽脸上歉意更深，“我依稀记得昨天有人来过，但我不清楚是不是我睡糊涂做的梦。”
原野的手指在背后绞紧，睫毛在抖动暴露出内心的动摇，淡色的唇抿出一个笑，看着有点可怜。他在想，果然是个意外。看来许泽是把自己当成别人了。
许泽盯着他的唇，话题忽然一转，“这样吧，如果老师你接下来没安排，要不要现在来做家访？”
“这样……”原野回过神来，迟疑地看看他，又看看地板。
许泽放软的声解释，“其实是这样的，小枫的外婆一直不满小枫跟着我住，前些天把他接走了，今天才把人送回来了。但小枫一回来就在家闹脾气，躲在房间怎么也不肯出来。”
原野一听这情况就严肃起来，“那家里现在有人吗？”
“有保洁阿姨帮忙看着，但不能留下来很久。”
一谈到学生的事，原野就把私事抛到脑后，神情也变得认真，“那好，如果不打扰的话，我现在就能过去。”



时隔一晚，原野第一次正式走入客厅参观，完全不是昨晚在玄关惊鸿一瞥的可怕垃圾场，家私摆设都井然有序，地板干净得反光，倒像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保洁阿姨在许家做了半年有多，从未见过女主人，倒是等来了两个男人双双把家归，不由得带着窥探意味多看几眼。
原野被她打量得心虚，差点儿就要解释自己是个正经人民教师。
幸亏阿姨对脆皮鸭的世界一无所知，并没脑补出复杂的伦理剧情，跟雇主交代完事情便走了。剩下两个大人在偌大的客厅。许泽一边脱外套，一边扬声道，“小枫，原老师来看你了。快点出来吧。”
房间里没有回应。怕是以为爸爸在哄骗自己。
在许泽示意下，原野敲了敲许枫的房门，“小枫，我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团子嗖地冲出来，一把抱住原老师的腰嚎啕大哭，“哇啊啊原老师！爸爸是个大坏蛋！你不要跟他玩！”许枫一边哭诉着，还惨兮兮地举着小拳头挥向许泽，全然无视两个大人脸色尴尬。
许泽投降，“好好，我去洗菜做饭。不跟你们玩。”他知道自己站在这儿，原野是左右为难，自动自觉哪儿凉快哪儿待。
确认许爸爸走远了，原野才按捺不住好奇心偷问道，“小枫不哭，小枫乖啊。爸爸怎么就是坏蛋了？是不是你先捣蛋，做什么事惹他生气了？”
许枫听话地停下了哭泣，揪着胖嘟嘟的指头，抽抽搭搭的，“我、我把爸爸的花花弄丢了。可是，爸爸他还有好多好多漂亮的花花呀。”说着还委屈起来，圆滚滚的杏眼全是泪水，“呜呜呜，爸爸敲凶哒！”
原野听得云里雾里，但又被小孩儿煞有其事的样子逗得想笑，辛苦地维持严肃脸，“小枫，弄丢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但爸爸凶你也不好，我会替你说去。不过你也得好好向爸爸道歉，知道不？”
原野用纸巾给他擦干净脸，又拍拍他的头，“小枫这几天怎么没上学？”
“我去外婆家住了，外婆家住很远哒。妈妈上班，没空送我上学。”
原野想问怎么突然就跑去外婆家了，你妈妈不在这儿住吗，林林总总的问题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但探听别人家事毕竟不厚道，便忍下了八卦的好奇心。
“这样吧，小枫先去把作业做了，有不懂就问老师，”原野从公文包掏出整理好的一叠作业本，“老师现在就去跟爸爸说，让他以后不准再凶小枫。这样好不好？”
许枫把作业本抱住，乖乖地点点头。

原野走出客厅，看到许泽穿着围裙忙活的居家模样，心里百感交集，不由感慨命运这事情真微妙。谁还想到会因为一次家访重遇白月光，两天内登堂入室，还能管上小孩子的事儿，还附赠个错打错着的吻，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许泽转过身见到他，正要停下手上的功夫，原野连忙说，“你继续忙就好，不碍事的。”
他把许枫闹别扭的因由简单交代，许泽听完舒了口气，“原来他是记着这件事。我也觉得当时语气是重了，待会儿跟他道个歉。”
他把料理好的食材往烧红的炒锅里放，听着煎炸的声响过了片刻才继续道，“我还以为，他是气我经常不在家。你昨天也见到了，我的工作不时有应酬，一般都是佣人陪着他，很多时候我回来小枫已经睡下了。他从小也不怎么粘我，宁愿到外婆或者奶奶家里去也不留在这儿。现在孩子长大了，有心事更不愿意和我说。”
明明不过是再常见不过亲子矛盾，原野听着却莫名身同感受。
大学毕业后，他从家里了搬出来，初入职场的工作和社交压力，有时候也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更何况是为人父母，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在子女面前得树立出良好的榜样，遇到不如意的事情，不能再像小孩子那样逃避撒野。如果没有能分互相倾诉的人在身边，工作、生活、家庭压力全要独自承担，那肯定是很辛苦的。

“小枫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原野轻声道，“他肯定是很在乎你的，如果你愿意向他透露自己内心的想法，我相信小枫一定会明白爸爸的难处。”
就着灶头的烟火气，听着白月光一边做饭一边谈家常，原野由衷觉得，这段抗日持久的感情没什么不圆满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