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弟成攻(25)
沉乾脸色更加阴沉。
狄泓秋睡在最里面的下铺,沉乾直接埋头帮着收拾,狄泓秋想自己收拾,沉乾把包里的大码内衫扔过去。
“把衣服换上,这一身就别要了。”先不说这一身霉味,从警察局出来也得把衣服换了去一去晦气。
收拾完正好凑了一小包,狄泓秋接过包眼睛又红了。
“沉乾,要不算了吧,那老板也不是好惹的,我们又人生地不熟.......”
“带路。”
沉乾走出门拉着明硝的手:“宝贝儿,哥知道吓不着你,待会儿远远地看着就行,别动手,别让自己伤着。”
明硝仰着头看他哥,明明是冬天,他们同时出了汗,沉乾是热的,而明硝是冷汗。很奇怪,他明明应该觉得害怕,恐慌,可事实上,他隐隐感到兴奋,就像是沉乾他亲手领着他,进入了一扇他早该进入的门。
沉乾来来回回嘱咐了好几遍才放心,明硝强装冷静地点头,保证他就乖乖跟在后面绝不出手也绝不受伤。但他想,如果沉乾打不过落了下风,他要怎么保证一个完完整整的哥哥。沉乾不知道,他还年幼的弟弟心里正翻江倒海,闪过一个又一个不能摆到明面上的念头。
穿过马路就是狄泓秋打工的零件厂,大约一百平的大间,一道卷闸门开到一半,里面器械声震得人头疼。沉乾围着工厂走了一圈,两扇门,一头一尾,头上是这道卷闸门,后面是连着老板办公室的木板门。两边几扇小窗和排气扇。
狄泓秋说里面一道墙隔开了工作区和老板的办公室,这么一百平就两块区域,工作区放了几十台机器,走路都麻烦,那么他们只能从工厂后面走,直接进那老板的办公室。
“正好,直接关门打狗,让他逃都不知道往哪儿逃。”沉乾点了根烟抽完,往四周看了看都是荒地,这工厂位置这么偏,怕是雇佣了不少童工。
沉乾把烟掐灭,脱掉大衣,毛衣袖往上卷了卷,看周围没人走到路口捡了两根钢管,交错着磨了磨,发出刺耳的声音。
一根递给狄泓秋,另一根捏在手里紧了紧,白瘦的胳膊用力紧出几根线条。
明硝咽了咽喉咙,盯着沉乾摩拳擦掌,心里涨涨的,一股涌上来的兴奋感怎么也压不住。沉乾就像一只意气风发的狮子,跟狄泓秋商量等会儿该怎么行动。
嘱咐完狄泓秋,沉乾蹲下身摸了摸抱着棉袄的明硝,勾着笑逗他:“宝贝儿,怎么,怕啦?”
明硝捡起棉袄,压住要冲上去抱紧沉乾的冲动用力地摇头:“不怕!”
“你就站这儿,等哥出来了就赶紧往路口跑,那公交站牌还记得吧,就在那儿等我。”沉乾把小孩儿裤腿儿卷起来,低着头捏了捏他脚踝:“跑的时候小心点,别太急,伤着脚我就生气了。”
明硝垂下头,脚上温温热热的触感传上来:“哥哥,小心点。”
“知道。”
沉乾和狄泓秋拿着钢管头也不回地朝后门走,明硝站在原地等了两分钟立马把沉乾嘱咐的话抛在脑后,悄悄地跟了上去,贴着墙壁听里面的动静。
沉乾没撒住脚跟早上踹狄泓秋家大门似的把门踹开,一看里面的人正半躺在办公椅上眯眼睡觉,这么一吓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老板何铁柱,原先也是苦上来的,做了几年有钱人心思也慢慢黑了,大把大把地雇佣童工,十六七岁的孩子有的是力气,工资给的少,工作量跟二三十岁的差不多。没成想会被临检的人查到,其他孩子匆匆忙忙地被他撤了,狄泓秋没来得及跑。他就这么付了一大笔罚款。
“你谁啊!”何铁柱往后一看,才发现还有个熟面孔。两个人都拿着长钢管来势汹汹,他多多少少有点慌:“你小子还没走!”
沉乾把钢管往肩上一甩,开门见山:“工资。”
“什么工资!他让我赔了一大笔钱我还没找他算账!”
沉乾笑了笑:“那算呗,你算你的,我们算我们的。”说完手一挥把办公桌上面一层玻璃敲碎了。
何铁柱压根没想到人压根不按套路出牌,该有的协商谈条件什么都没有,直接挥着棍子上来,倒是把他惯用的路子给吓回去了。
“你.......你这是犯法!
狄泓秋往门口一站,沉乾绕着屋子把能破坏的茶杯瓷器一棍子也没拉下:“当然犯法。”
“我说了要和平解决吗?”
钢管敲得手掌发酸,隔壁器械声正好把这里的声音全盖过了。沉乾举起手,钢管正好抵住何铁柱的胸口。
“我这兄弟正好明天才成年,大不了再进去蹲几天。”沉乾从前打的架都是势均力敌,你来我往,像今天这种单方面碾压确实玩得不痛快,他只管着出心里这股邪气。
狄泓秋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让他无可避免地想到了明学清,还有把他丢在福利院的男人女人。以及在这个工厂里,那些小孩儿的父母。
有些痛苦是可以避免的,也可以从来都不存在。
可惜它存在了......
何铁柱慌里慌张地蹲下抱着头:“你们还年轻,就不怕留案底吗!”
沉乾眯着眼,突然发狠了一棍子敲到他背上,一声痛呼立刻被隔壁一台机器新开动的声音盖过,何铁柱没有比现在这一刻更后悔买了这么多机器。
“要不要现在把我们押到公安局?”沉乾又是一棍子敲下去,眼睛发红地盯着他:“你告我的殴打罪,我告你的雇佣童工罪。”
何铁柱哼哧哼哧地叫唤,趴在地上被沉乾的话一惊。
“你......什么意思?”
【第一卷 浮光】第三十九章要回工资2
明硝被里间的声音刺激得莫名兴奋,一边兴奋一边又担心沉乾,他慢慢贴着墙根往门那边走,狄泓秋在门边上站着,悄悄探出头,正好看到沉乾发狠的模样。
“隔壁大概有几个小孩儿能叫你伯伯了吧。”沉乾死死揪住何铁柱的衣领:“你他妈不怕遭报应吗!”单间里那几件摊着的童装身量比他家小孩儿还要小,他们那些不负责任的父母可恨,这个雇佣童工的男人同样可恨。
沉乾气得浑身发抖,他明白,他几乎对这样的事情毫无理智,该怎么办呢。他心底里藏着最原始的恨意,被刺激地呼之欲出。揪着男人衣领的手越抓越紧,何铁柱快要喘不过气。
狄泓秋大声喊着他的名字让他松手,沉乾也不管不顾。他有意识地陷入了和那些人对峙,和往事对峙的境地。
“哥哥!”
明硝抱着棉袄连忙喊出声。
沉乾手里仿佛有用不尽的力气,源源不断,全聚在何铁柱的脖子上。明硝又惊又惧,就怕他哥这么一用力,掐断的就是他一整个人生。他急得一颗心直直地往下坠,那个男人可能会死,而他哥哥也会,他会失去这么一个支撑着他生活的人。
他不敢想象。
沉乾被这一声一惊,手一松,身上的冷汗瞬间变凉,他偏过头,明硝正一脸后怕地看着他。
他瞬间清醒,和明硝一样,同样不敢想象后果。
“站那儿别动。”
明硝手脚是软的,硬生生支撑着,他连忙点头。
沉乾哑着嗓子,回过头盯着咳得死去活来的何铁柱。
“工资。”
何铁柱怕得整个人发抖,好不容易才缓过来,连忙点头:“你去拿......去拿.......在抽屉里,随便拿多少!”
沉乾示意狄泓秋后转过头,冲动过后源源不断的是羞愧:“宝贝儿,出去,别看。”
明硝睁着眼一动不动,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听话!”
明硝固执地摇头,他怕了。
沉乾皱着眉回过头,沉默了一会儿,对着何铁柱的腿一棍子毫不迟疑地挥了下去。
办公室里恢复安静,沉乾仿佛脱力似的喘着气,明硝连忙跑过来扶着他。沉乾把小孩儿搂进怀里,亲了亲头顶。
“回家。”
走出工厂,他们才发现墙面上粗体标注着举报电话,沉乾看了看工厂里间人来人往,嘲讽地笑了笑。
上火车之前,沉乾直接拨了电话把人给举报了。
火车上狄泓秋清点了算是明抢过来的钱,有近四千块钱,他执意要分给沉乾,沉乾没要,闭上眼睛抱着明硝睡了一路。明硝靠在他怀里,也闭着眼睛沉默着。
他手里攥着沉乾的衣角,难受地喘不过气。他太害怕了,怕自己刚刚没拦住沉乾,怕止不住沉乾突然爆发的怨恨。
他们的人生还那么长,他怕就这么终止在那一刻。
他想大哭一场,可火车上人来人往,沉乾还睡在他边上,他不能哭,明硝拼命咬着嘴唇。
“硝硝......别哭,是笛子哥不好。”狄泓秋想叫醒沉乾,被明硝拦住了。
明硝摇头又点头,只能死死抓着沉乾,在狄泓秋不忍的目光中,眼泪糊了一脸。
快到家的时候,沉乾揉了揉脸,好歹把情绪缓过来了。小孩儿低着头跟在旁边,也早早地收了情绪。
回了家明硝也没吭声,沉乾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两坐在沙发上,沉乾不知道怎么开口,明硝也不问。
朱梨花一开门,俩儿子蔫了吧唧地瘫在沙发上。
“我的天,宝贝儿们,你们被揍啦?”
沉乾瞥了他妈一眼又闭上:“没有,还把人揍得嗷嗷叫。”
朱梨花眉头一挑,一双眼眯得像条线,硬生生挤到俩儿子中间:“硝硝,你哥不对劲。”
明硝看着沉乾点头,他没敢把今天的事儿跟他妈讲。
“那人追到咱家来了?”朱梨花警觉地四处看了看:“需不需要妈买两把菜刀助阵!”
“哎哟妈,您消停会儿。”
朱梨花撇着嘴:“那不是看我俩儿子都跟套圈的猴儿似的嘛。”
沉乾苦了一整天的脸破了功,差点没憋住笑出来,他妈一天天对她俩儿子的比喻是信手拈来炉火纯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