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都好好好(55)
作者:酸汤肥牛卷
时间:2019-07-27 18:18:21
标签:甜文
又一次檀谊沉目光掉过来,我指了一道珍珠团子,看他夹了,立刻问:“好不好吃?”
檀谊沉默默地吃完一口。他道:“嗯。”
我便道:“那你多吃一点。”就装作自然地夹了一筷子到他碗里。
檀谊沉见了,没有说话。我脸上镇定,心里倒是七上八下的。他朝我看来一眼,微低下目光,便吃起来。我稍松口气,想了想,后面还是克制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吃着什么,反正他夹了什么菜,我照样夹了吃。今天这些菜不完全是我平常会吃的口味,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觉得特别好吃。
这一顿慢慢地吃下来,差不多花掉了一个多小时的工夫。檀谊沉将每道菜都吃了一些,他放下碗筷。我一看,跟着放下来。不等他开口,我便道:“我吃够了,你呢?”
檀谊沉道:“差不多。”
桌上还剩下一大堆的菜,他看了看,站起来道:“不吃的话,收拾了吧。”
这些东西当然不用我整理,晚点冯经理会带人收拾。我忙拦住:“放着不要紧,晚点会有人来收走的。”
檀谊沉一听,便又坐下。他忽道:“一餐的份量两盘菜差不多了,太多了容易吃得过量,对身体不好,这样不行。”
那说话的口气正经,我背脊不禁挺直起来:“……知道了。”想了想,道:“以后我一定记得不要准备太多。”
檀谊沉并不接这句,就掉开目光看表。我见了,连忙给他倒茶,清了两下喉管,开口:“关于王小姐的事,这段期间我和我公司的人都在为她考虑后面的生活,想出几个安排,后面事情结束,立刻着手进行了,比较仓促,没有告诉你后续的情形,我真的很抱歉。”
大概想不到我突然提起来,檀谊沉像是怔了怔,过一下子他道:“你不用抱歉,本来她也不算是我的病人,后来还是邵正为她看病。”
我思考了一下,道:“其实王小姐是十分愿意到国外去的,唔,我这么说,绝不是推托,她之前发现怀孕,怕肚子大起来,就对家人扯谎去国外出差一年,这也是为什么她家人一直没有出面的原因。她后来决定不生孩子,为了一些缘故,她不方便在国内做手术,干脆坐实她的谎话,让她在国外做,隐密性也足够。”
我又道:“她现在过去,会有我公司的人接应,只是为了方便照顾她的需要,等到她养好身体,她想要回国或者到哪里去,她能自己决定。”
檀谊沉听罢,神气静静的,并不开口,手里端起茶喝着。
我试探地问:“邵正他那天怎么说起来这件事的?”
檀谊沉放下茶杯,淡淡地道:“我到大学医院去找他,刚巧他电脑上开着她的病历,所以告诉我了。”
我听了,倒十分想问他找邵正做什么,然而不便问,也不想使他反感我干涉过多他私人的事。我想了想,一笑道:“原来是这样。”
檀谊沉看着我,突然道:“这是邵正需要保密的事吗?”
我愣了一下,却说:“当然不是。”我顿了一顿,又道:“唔,假如他告诉的是你,那完全没问题。”
檀谊沉听了,没说什么。我于是转口了,问他昨天下午参加会议的情形。倒不是我真的对那方面感兴趣,主要还是因为他,一方面使他多说说话,自然而然地留他待得久一点。
听见我问,檀谊沉似乎有些意外似的,他静默一下子才道:“没什么特别的,医师每年需要参加好几场那一类的会议,会有个主题,主讲人,会后大家讨论,就那样子而已。”
我倒想到他做事的诊所另一个医师,据我所知,蔡至谖这两天假日又出国了,因此檀谊沉礼拜六上午才代他看诊:“……他不必去吗?我总觉得他好像常常出去玩。”
檀谊沉道:“他有他的安排。”
我道:“我倒觉得,你应该也要像他那样子,为自己安排一段假期。”便看住他:“一个人花在做事的时间太多了,对心灵的健康并不好,休闲与事业应该要均衡。”
檀谊沉却道:“前几天也有人对我说了差不多的话。”
我顿了顿:“哦,是谁?”
檀谊沉似乎想了一下子,才道:“裴霆俊?就是倪宾的表哥。”
我还没有对檀谊沉与裴霆俊私下有联系震惊,先对他说出倪宾的名字惊讶起来。我道:“你记得倪宾?”
檀谊沉道:“为什么不记得?”
我道:“唔,我以为你们只有见过一次。”
那次就是倪宾为了女朋友办生日派对,当时想不到檀谊沉去了。大概檀谊沉也想起来,便说:“我和他确实只见一次,那次他对我介绍过他的表哥是谁。前几天才又知道,他母亲的一个朋友和我姑姑认识。”
这样一听,我马上联想了,裴霆俊必定透过了他的舅母,拜托他舅母那位朋友牵线,因才有那天寿宴上檀谊沉姑姑特地拉来檀谊沉与他正式认识的场面。我心里堵着一口气,很觉得牙痒痒起来。又一想,倪宾必不会不知道他表哥的计谋。我脑筋转了转,心里很快有了主意。
我面上还是微笑,嘴里忍不住道:“其实我那天也看到了,你姑姑介绍你们认识,唔,我觉得你姑姑真的很关心你,对你交什么朋友也很热心,要这样为你介绍。”
一说出口,我对上檀谊沉那平淡的目光,马上懊恼起来。这种简直失礼的话,又是说他姑姑,他必定要不高兴起来。我顿了顿,对上他的目光,他脸色没有变,却彷佛很仔细地看着我。
我感到一点慌张,忙道:“我,我的意思是……”
檀谊沉打断道:“你说得没错,我姑姑有时候真是热心过度。”
我霎时顿住,半天才能够出声:“……是吗?”
檀谊沉又道:“要说起来,其实她对什么都是很热心的,虽然她看上去不是那样的人。以后有机会你们认识,就会知道了。”
他的口气始终淡而平静,说得非常清晰,然而我感到好像听不懂,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只能点点头。
檀谊沉重看起手表:“快要两点了。”
我回过神,立刻道:“不然到外头走走,今天吃了这么多,应该散散步消食一下。”便看看他:“假如你后面没有什么事的话。”
檀谊沉还没回答,突然外面轰隆一声,打雷了。从这里可以一眼望见客厅那头的玻璃门,窗帘没有拉上,屋里又开了灯,不知什么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一大半,似乎雨水马上就要下下来。
我一时呆住。檀谊沉倒是开口:“看起来等等就会下雨了。”
这样的话,出去不用多久一定会淋湿,没有意思了,吃了饭又谈了天,真正差不多了——心里明白是明白,我也还是不愿他这样告辞了。我想了一下,连忙道:“不能出去,不然到客厅那里喝茶,冯经理——就是春华酒家的经理,他告诉我,这壶茶可以回冲三四次,茶味也不会变。”
我看看檀谊沉神气:“你觉得怎么样?”
檀谊沉神情仿佛迟疑了一下,然而后来也没有拒绝。他倒是说:“还是把桌上做个整理吧。”
我当然说好。
也不至于整理得怎样干净,就收拾到了后面清洗的台子,将餐桌擦了一擦。我把那壶茶再次冲过了,端到客厅的茶几上一放。檀谊沉正看见了那一盆精巧的兰花,我轻咳了声:“我觉得兰花很合适摆在家里欣赏,我一向也很喜欢。”
檀谊沉便看了看我,他说:“哦,是吗。”
我忙点头:“当然。”
檀谊沉没说什么了,倒是往玻璃门那边走去。
我跟着走去一看,已经下起雨来了,远远的又响起雷声。我回头:“不知道这场雨会下多久?”
檀谊沉道:“一般雷阵雨通常会下上一小时的时间。”
我道:“是吗?”就想了想,这样坐在客厅里,不能光是说话,总也该做点别的事。我看一眼电视柜,那抽屉放了好几部影集的碟片。虽然檀谊沉说过他不喜欢看电影,但是在家里看,与在外面看,那气氛总是不一样吧?
我道:“我这里收藏了几部影集的碟片,要不要看看?”
檀谊沉并不说好不好,反正我走过去开抽屉,他也就过来了。我指给他看那些收藏:“什么类型都有,这个是我高中的时候看过的影集,我觉得很好看,后来也不记得了,大学那时候到法国去玩,逛市集的时候看见有人卖这一整部影集,价格不错,就买下来。”
我取出第一季第一集的碟片,打开来,里面有一张纸片:“这是我买来就有的,应该是之前拥有它的人放进去的。”就给檀谊沉看。
檀谊沉接过去,他读了出来:“I'll be there for you. When the rain starts to pour. I'll be there for you.”
他朝我看来,我望进那双宁静的目光里,耳边响着隆隆的雷声,以及雨势哗哗地声音。他把手递过来,轻轻地说:“这是歌词,I'll be there for you的歌词。”
我牢牢地看着檀谊沉,心跳仿佛还是镇定的,然而脸上已经有点发烫。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慌,还有别样的心情……我知道,他也不过是把歌词读出来。我不禁低下眼,见到他手上的纸片,赶紧接过来。手指略擦过他的手指,感到丁点的凉意。我顿了顿,去看他。
檀谊沉的目光倒是越过我,他道:“雨变大了。”
我愣愣地点头。他又看回来,我才定了定神,指着影集的碟片:“你看过吗?”看他点头。
檀谊沉却说:“我没有看完过。”
我便问:“那现在看吗?”
檀谊沉像是想了想,道:“可以看一会儿。”
并不从头看起来,本来也不因为看而看,就为了使檀谊沉多留一会儿。我取出其中一季的片子播放,每次打算回味,必定从它开始,越往后的剧情不是没有更精彩的,最为深刻的还是这集内容。但是现在开头的音乐唱起来,浮现脑海的并不是剧情,只有檀谊沉刚才读歌词的声音。这是我第一次听他说英文。现代大部分的人几乎能够说上两三句外文,也并不稀奇,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觉得两样,分外好听,那口吻低而慢的,十分英式的腔调,听进耳朵,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荡漾着。
我并不能好像平常那样投入剧情。一方面因为下雨,隔着玻璃门窗,还是清晰地听见外头哗哗的雨声,大的雨点不断地往下掉,水幕隆隆的,仿佛罩住这座城市,一眼看去,整面灰灰糊糊,黏稠的,一点一滴,仿佛渗进屋子里。
空气不怎样地冰凉,反而有股子热烫,
茶几上的一壶茶重新冲开了,倒出的两杯茶不断冒热气,白烟团团,仿佛绕到心头上,迷迷蒙蒙的。我不禁往旁边看,檀谊沉端坐着,视线朝前,那眉毛下的眼睫半垂半张,脸上映着电视机的光,一闪一闪,看上去不真实。
要是更早之前,我一定不信有一天可以与檀谊沉这样单独坐在客厅沙发看电视。简直无法形容的心情,明明也没有进行谈话,只各自坐着,却有种安定。以往像是这样的一个礼拜六的下午,外面下大雨,响着雷声,仿佛有股子深的压迫垄罩,就算屋里亮灯,也总觉得暗,我对独处并不会不惯,然而是这样的时候,不免也会生出一种凄惶的心情,仿佛这世上只有自己。也甚至于这几年来,就连处在一堆朋友说话,也突然会有点孤独之感,只好又说不停,以驱散那样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