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的自我修养(41)
他宠爱余明渊的时候,也不一定需要爱情。
这世界有许多种人,有些人天生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蒋羡祺就是这样一种人,他需要结婚的时候,就毫无耽误的结婚,需要孩子的时候,就有了孩子,想要一个可心的玩物,以娱自己的闲暇生活,就找了余明渊。
多么合情合理。
蒋羡祺不会因为余明渊要找自己要爱情,他就有爱情。
他甚至不屑欺骗。
他照直说:“你是我的人。”
他一直对余明渊强调,你是我一个人的。
我把你养大,养成我最喜欢的样子,你怎么可以不按我的心意走?
他甚至为此恼火,觉得余明渊在奢求更多。
他没想过,为什么余明渊会要求爱情?
那么不切实际的东西。
一个人活在世上,没有面包,会饿死,但是没有爱情,却依旧可以活得好好的。
没有什么比一个人承诺,他会一直养着他,更加牢靠。
他不明白余明渊为什么不懂?
这一晚,蒋羡祺终是放过了余明渊。余明渊已经被他儿子修理一番,如果他再对他发脾气,就是他自己都于心不忍。
况且,他对余明渊一向很容易心软。
余明渊被他强压上车,到地方临下车的时候,他道:
“虽然这么说,已经晚了。但是我已经与王翊萱离了婚,现在你不必担心,以后有谁再到你面前摆蒋太太的款。”
余明渊下车的动作一顿,他愣了愣,才道:
“这是你的事,我早就不担心了。”
他下了车,关上门,却不想汽车的玻璃窗打开,蒋羡祺突然道:
“我送你回来,不请我上去坐坐?”
余明渊一怔,他不清楚蒋羡祺为什么会提这个要求。
“你想来就来吧。”
本来他的一切都是蒋羡祺给他,他有什么不对,但是有一句话是对的,他是被蒋羡祺养大的。没有蒋羡祺,他还不知道在哪儿活着呢。
蒋羡祺下了车,手里提着医生留下一袋外敷内服的药膏药丸。
他们俩一起下楼,时间太晚了,楼道早就没了人。
余明渊伸手按电梯,蒋羡祺默不作声,在一旁默默看他。
余明渊垂着眼睫,只当看不见。电梯下来,他们一前一后进去。单身公寓的楼梯,一梯十几户人家,即使有物业定期保养,但是设施的外表总是必不可免的陈旧。
地面每日承受那么多人的踩踏,更是老旧斑驳。
蒋羡祺很少来这些地方,他打量完了电梯,电梯到了二十三楼,余明渊出了电梯。
虽然早就知道余明渊的住址,但是还是第一次来。
狭小的走道左侧是没有护栏的阳台,右侧就是住户的大门。一律都是棕红色的铝合金大门,有些大约是住家,门上贴着过年还没撕掉的倒福字。
余明渊住得房子倒是干干净净,门上被擦得很干净,用钥匙打开门,是微亮的客厅。客厅太小,正对着阳台,所以也不是两眼一抹黑。
余明渊走进去,给蒋羡祺拿了自己的拖鞋,自己索性就光着脚。他一个人住,平时也没空请朋友同事来玩,所有东西都是单个,没有备用。
“你坐吧,我给你倒茶。”余明渊把他当客人招呼。
蒋羡祺不置可否地点头,他上下打量余明渊平时生活起居的地方。
客厅不到十五平,连着的阳台更小,只有两平不到吧?按照这个比例来看,余明渊的卧室也好不到哪儿去。
从住处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生活情趣了,显然余明渊对生活质量并不看重。整个房子的摆设极其简单,就沙发和桌子上的东西多一点,玻璃矮桌上是他自己的笔记本,各类报表平放在笔记本旁边。沙发上是抱枕,只有抱枕使用频率高一点。
“怎么不坐?”余明渊烧好水,泡了茶,端出来一看,蒋羡祺还没坐。
他看了一下自己的桌子和沙发,赶忙把两杯茶放到一边,走过去把笔记本、文件都收拾到一起,沙发的抱枕被他靠得奇形怪状,他一股脑全捞到自己的一边,给蒋羡祺腾出位子。
“喏,可以坐了。”这时候才有一点不好意思。
蒋羡祺看了他一眼才坐下。
余明渊把茶杯递给他,蒋羡祺一闻就皱起眉头。
“普通绿茶,我同事在微信做微商推销的时候,随便买的,你喝不习惯就放着吧。”
蒋羡祺吸了口气,勉强喝了一口,才把杯子放下。
他放下杯子后,看见余明渊捧着杯子,旁若无人的品着,突然觉得自己的教育很失败。
他觉得余明渊是他养出来的富贵花,需要仔细照料,但是没想到,疏忽几天一看,人家在风雨里,不仅没有被击倒,反而越活越来精神。
“你在这儿住得开心吗?”蒋羡祺问。
余明渊这会儿都很困了,他白天上了一天班,晚上还要跟同事吃饭,也算变相的加班,之后又卷入别人的家庭战争,精力被消耗的一干二净,累得身心俱疲。
住在那儿不都差不多?余明渊想,他点点头:“这儿挺安静的,我晚上睡得很好。”
可你在蒋家都从未睡得踏实过。
蒋羡祺看着他半晌才道:“其实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给你的东西?”
你对生活质量的要求并不高,显然对于享乐也不热衷,所以我给你的东西,你反而觉得是负担。
可是我不给你这些东西,又怎么知道你喜欢什么呢?
蒋羡祺叹了口气,他站起来道:“我回去了。”
第四十九章 他们还不熟呢。
余明渊送蒋羡祺出门,他是主人, 客人出门,他要有礼数。蒋羡祺摆起长辈的架子的时候,最喜欢拿他的礼数说教,真是烦人。
门外张家峰默不作声等候着,一直站在走廊上吹冷风。给人打工就是这样,余明渊看他到张家峰大冷天的还要尽职尽责,心里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也是他没有考虑周到,张家峰跟他有什么仇怨,何必为难一个打工的人。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张家峰对余明渊点一点头,余明渊抬眼看蒋羡祺,蒋羡祺习以为常,他是被伺候惯的人,对于手下人的付出,从来都视为理所应当。
“再见。”余明渊说。
蒋羡祺对他并不作额外要求,只是微微颔首,说:“你进去吧,别冻着了。”
说完,人就走了。
余明渊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也不说明白,到底是不是看到了他已经并不是他养着那只听话的宠物,以后不再打扰,还是只是暂时放过他。
他想,蒋羡祺三十岁的时候,心思就非常深沉,现在年纪渐老,威严更重,谁也摸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四年的分别,到底是有些隔阂的。
余明渊已经不能从蒋羡祺脸上轻易解读出,他那些细微表情里的情绪。
然而,普通人的生活是容不下多余的情绪的,能挣出生计就需要付出自己的百倍精力。第二日,早早就要起床递交休假申请,他的脸不给四五天时间,实在不能见人。
然而在公司,每个人的工作份额都有定例的,你不做,那别人就要负担额外的工作量。余明渊只得交接予禾,让予禾把工作打包发给他。
予禾是个十分有好奇心的女人,问:“怎么了?要请这么多天假。”
年终这段时间,请假给上头的印象多不好啊,直接影响到绩效奖金的好不好。
“私事。”余明渊模糊地说。
“你有什么私事?昨晚很奇怪啊,你跑去哪儿了?知不知道,多少女同志想找你聊聊天,叙叙旧,结果你半晚上不出现,多让人失望啊。”予禾批评他。
余明渊笑:“我怎么不知道?谁又让你带话了?”
予禾发了个大拇指的动画表情,“神机妙算,是有姑娘让我带话,怎么样,给不给面子?”
余明渊摇头,他这个情况不是耽误别人吗。现在姑娘们的青春太值钱,耗费在他身上,实在划不来。
“帮我谢谢人家,我下次请你吃饭。”余明渊说。
“啊?总要我做坏人,这让我怎么在公司发展人脉啊。”予禾说。
“那你下次就不要接,直接回绝就好了。”余明渊冷酷地说。
这方面的事,稍微优柔寡断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直接回绝?那好了,我下次去楼下想要资料,人家就不会给我大敞绿灯了。”
余明渊只想摇头,“那我是没办法了。”又想别人给你好处,又想别人不烦你,世上哪有这等好事。
“有个好办法啊,快点结束单身生活不就行了!”予禾给他出主意。
“老大,我现在自顾不暇,感情的事,等我稳定下来再说好吗?”
予禾越来越有他姐的风范,自己孩子都没生呢,倒操心他的事了。
“所以啊,James还不快点上手,以前不知道,没想到我司小gay那么多。”予禾感慨。
“我们真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余明渊好笑,想了想,与她分析:“James只是外派来国内,两三年后,总部就会把他调回去。那时候,怎么办?”
“那就去美国啊。”予禾是个心大的姑娘。
去美国啊。余明渊笑着摇头,打字道:“我的家人在国内,去了美国怎么照应他们?另外,我去美国,并不一定竞争过本地人,何必呢?”
予禾也叹息:“人长大了,要考虑的事好多,每走一步路都要思前想后,再不能潇洒啊。真累。”
“好好工作吧,你已经比大部分人要出色了。”余明渊关了聊天窗口。
在家办公比公司的效率低许多,有些档案文件必须要在公司内才能拿到,他要用,还需要再让同事帮他影印一份传给他。
这么专心的处理工作,直到家里的门铃响起,余明渊才发现自己保持一个姿势太久,猛然身体一松,顿时腰酸背痛。
他舒展着双臂,慢腾腾去开门。
是谁呢?他思索着,他也没定外卖,是予禾下班了放心不下过来看看他?
他走到门前,站到猫眼向外看去,James的脸出现在大门外。
“James?”余明渊赶忙打开门,请James进来。
倒是James吓了一跳,第一眼就看到了余明渊还微肿的脸颊与脖子。
“你的脸怎么弄的?”他望着余明渊,眉头狠狠皱着,似乎不可置信,蓝色的眼睛满是心疼和一些愤怒,“有人打你?”
他略一思索,马上想到昨晚,不等余明渊回话,便道:“是昨晚吗?我走了之后?”他非常后悔的样子,“早知道,我应该再留一会儿,或者直接叫你下去,不该留你一个人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