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已至(29)

　　“恐怕什么？气管插管，接呼吸机辅助通气，全力抢救！”病人没在眼前，她无法做出指示，挂断电话，穿好鞋，和戚半夏互递了眼神，夺门而去。
　　数公里外的医院，赵若若看着主治医师和住院医师在床前忙碌，悄悄地踱出病房，拨出姜白芷的号码。
　　“喂。”姜白芷打开车载蓝牙。
　　“师父，患者中午吃水果堵住气道，手指和辅助工具取不出，我提出行腹部冲击法，但郑医生怕造成患者其他地方破裂出血。”
　　“继续说。”
　　“患者呼吸困难加重，正逐渐失去意识。”
　　姜白芷眉头越蹙越紧，几秒之间，她在反复权衡。
　　“师父。”
　　“立即行腹部冲击法，并告知家属可能发生的情况。”
　　姜白芷到达病房的时候，郑骏正在宣布患者死亡时间，迟了，还是迟了。赵若若挂断电话返回病房，患者心脏停跳，长达五分钟的心肺复苏和除颤的抢救，她站在病床的对面，目视着几个医生一个接一个摇头。
　　走廊尽头，赵若若双手揣在衣兜里，失神地望向窗外。处理完后续工作的姜白芷找到她，递给她—瓶还未开封的苏打水。
　　叙述的语气道：“有些时候，我们也无能为力。死神手里抢时间，不是每次都能成功。”
　　“师父，腹部冲击法我可以直接上手，但最后犹豫了。”
　　“你是实习医生，主治医生和住院医生在场的情况下，没有权利做这些。”
　　赵若若拧着眉质问：“难道就这样看着生命从你眼前流逝？”
　　“你提出建议，主治医生没有采纳，随后及时给我打电话沟通，已经做到自己本分。”
　　“不是的，师父，我有机会救他，我没有出手。”
　　“机会是什么？就像郑骏考虑的，如果造成患者内脏大出血，结局也是难料。”
　　“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若若，我没在场，同意郑骏行腹部冲击法已经是冒险的行为。”
　　“我想尽全力，不留遗憾。”
　　尽全力，姜白芷细白的五指顿了顿，哽了哽喉，哑然地拍了拍赵若若的肩膀，半晌才张了张唇：“有时候尽全力，也会留下遗憾……”她侧过身，背对实习医，眉宇间透着坚定，“不过下一次，我们还是会竭尽全力。”


第28章 地锦
　　姜白芷没有急着离开医院,先去36床和另外几间病房转了一圈，随后给赵若若发了一条微信。
　　“办公室等你。”附上签名照片。
　　燕阳市中医院肿瘤科人才济济，医生众多，办公室分为一线医生,二线医生和主任医师办公室。姜白芷与另外5位副主任医师的办公室在示教室旁边的二线办公室。门掩着,赵若若先敲了敲,得到应允才推开。
　　姜自芷关上电脑,抬眼看过去：“站在那儿做什么？里面没其他人。”
　　赵若若这才咧开嘴小碎步移进来，亲切地喊了声：“师父。”
　　姜白芷挑眉：“没事了？”
　　赵若若眨了眨眼道：“听师父的,向前看！ ”又压低声音，“别的同事私下闲聊，说师父严厉，不苟言笑，凶巴巴，但在我看来，师父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少来这套，照片拿走。”赵若若是姜白芷带的第一个实习医生，因为一些原因，对她比对其他同事特殊。
　　赵若若拿到照片就开始兴奋：“戚姐的表情怎么可以那么可爱！”
　　姜白芷带着笑意抿了抿唇：“嗯,戚老师很可爱。”
　　“师父和戚姐私下来往密切吗？啊,怎么办,好激动，我喜欢她八年。”
　　提起戚半夏，姜白芷脸上藏匿不住的温柔：“还好,每天都能聊两句。”
　　“羡慕,太羡慕。”赵若若星星眼，捡了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激动好一阵才想到正事，“师父，患者肝气郁结四金逍遥散好还是《太平惠民和剂局方》里逍遥散加青皮、麦芽和鸡内金好？”
　　“具体需要辨证看待，怎么突然对逍遥散加减感兴趣？”
　　“最近胸痛，喝了半个月四金逍遥散效果不佳，前几天浏览师父门诊的病历，有个小姑娘肝气郁结，加的青皮、麦芽和鸡内金。”
　　“脉。”
　　赵若若把桌子里侧的脉枕拿过来，垫在腕下，姜白芷的手指覆了上去。
　　“别熬夜，早点休息，不用喝药。”
　　“啊？”
　　姜白芷皱眉：“大半夜—两点玩游戏？不要命了？”
　　“师父怎么知道！”
　　姜白芷喝下两口温水，面无表情道：“凌晨1点35分，朋友圈分享游戏链接。”
　　“师父，我写论文的时候放松。”
　　“借口。”姜白芷读书那几年，挤时间学习，再不够，最晚也不会超过12点睡觉。
　　赵若若没底气，怯怯地坦白：“偶尔看剧，比如戚姐主演的《云谣传》。”
　　“自己的身体自己负责。”姜白芷撑着椅子起身，往门外踱步。
　　“师父。”赵若若终于感受到她的严厉，细声细气撒娇。
　　姜白芷驻足回眸：“还不走？我锁门。”
　　“师父晚上有空吗？请你吃饭。”
　　“没时间。”
　　“师父……”
　　“没赚钱，请什么客？回家吃。”两人在电梯一楼分开，赵若若租的房子在医院附近，每天步行上下班。
　　车库负二楼，姜白芷刚出电梯,手机铃声就响起来。
　　姜陆华。
　　按下接听键。
　　“A区102。”
　　“嗯。”
　　没怎么说话，对方便挂断，姜白芷绕过B区和C区才到达A区，102停着一辆深色奔驰商务车，她拉开车门矮身坐进去。
　　“放假还往医院跑，也不在家里多陪陪小夏。”
　　“临时有事。”姜白芷系上安全带，淡淡地说，“您答应过，不在公众场合与我碰面。”
　　车里的灯光暖黄，可以看清姜陆华的外貌，他不同于多数公司老板，身形中等偏瘦，头发向后梳，温文尔雅。但说话的气势却丝毫不减：“让大众知道你是我姜陆华的女儿，很不光彩吗？”
　　姜白芷心头浮上一丝烦躁：“这件事讨论过无数次，我只是普通医生，不喜欢经常暴露在镁光灯下。”
　　“参加综艺，应该早料到迟早会曝光。”姜陆华扔出一个小包，里面全是娱记跟踪姜白芷偷拍的照片。比如晚上喂猫，去宠物店，超市，菜市场……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会把我遗忘。”姜白芷当然知道素人参加综艺免不了引起娱记的好奇，上—世蹲守她三个月，两点一线的枯燥生活，对方挖不到料，不久便放弃。
　　姜陆华滑开手机屏幕给她：“再看看这个。”
　　姜白芷：燕南区南城小学，燕师附中，燕阳市中医药大学4+5本硕博连读，小学三年级直接跳到五年级……
　　查得倒是很清楚。
　　下面对应戚半夏的学校，同一所小学，一起跳级，同一所中学。据相关人士透露，她们是同学。
　　姜白芷不动声色地仰了仰头，眸色沉了沉，轻声问：“这些哪里来的？”查到她的身上不要紧，竟然连同戚半夏一起查。
　　“哪里来的消息你甭管，我已经压下来，但无法保证有没有下次。”姜陆华扣了扣烟包，又想到什么，放了回去，提高嗓音说，“小李，开车。”
　　一路上父女俩毫无交流，姜白芷看似闭目养神，实际在深思。上一世不曾有这些糟心事，难道因为重生后改变—些细节，产生的蝴蝶效应？
　　娱乐圈她不想涉足过多，但事关戚半夏又忍不住关注。良久，才睁开一只眼，见姜陆华正在滑动手机，温软的语气道：“爸，我和半夏的事，还得请你多费心。”
　　姜陆华的脸似乎也和悦不少：“知道叫爸了？上车以后第一声，还是因为小夏。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