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没有哪块寒玉暖不起来,除非不是真心。
秦长生从不逼宋真做什么,也包括夫妻之事,他在外杀伐决断,可只要在宋真面前,他便是世上最温顺的小羊。
真心真意的好,最是杀人。
秦长生待宋真越好,宋真就越是煎熬。天下怎会有这种恶人,前脚才杀了人,转身就戴了面具当好人。她要为宋允一门报仇,短短三年,她怎能让秦长生悄无声息地入了心?这个少盟主每日必饮一碗兽血,在外杀人无数,本该是一身血腥味,可每次来看她,总会换洗干净,穿上一件白衫,笑起来极是单纯。
宋真觉得自己熬不住了,那晚她抱定了必死之念,备酒约他同饮,趁着醉意与他久违地入了洞房。她想,等他倦了入睡,她便将簪子插入他的心房,要了他的命。
哪知——
她在极乐之时,手指插入秦长生的发间,摸到了一根针尾。
这可是天赐良机。
一念及此,宋真的指甲立起,将那针尾往秦长生的后脑中狠狠一掐。
“那夜……他狂性大发……杀死了他的娘亲。”宋真眼底还有惧色,她从未见过那样可怕的秦长生,像极了地狱爬出来的修罗恶鬼,整个逐鹿寨,哪怕是秦破也没办法制住他。
除了,秦长生看她时,听见她的声音时,他会怔在原处。
宋真从未想过要连累那么多无辜的人,她只想秦长生为宋允一门偿命,她也给秦长生偿命,到时候便两不相欠。
“我只是没有想到……”宋真在沈将离面前垂下了头,眼眶已红,“长生从未欠我什么,是我欠了他。”
宋允是死有余辜。
那是后来她知道一切后,才知道自己是天下第一傻子。
“这条命,我还给他,我便解脱了。”
“或、许……”沈将离沉叹一声,握住了她的手,温声道,“能、活。”
宋真也不知沈将离指的是她能活,还是秦长生能活,抬起泪眼,定定地看着她。
“尽、力。”沈将离从未用这法子医过谁,她并不知师祖小扎上记录的那个代价是不是最终的代价。
以血引毒,换命者或折寿三十载。
那一个“或”字,让沈将离前所未有的忐忑着。
若是成功解成此毒,也许宋真能与秦长生有段短暂的相守时光。
也许,薛清弦也能。
沈将离再次蹙眉,只希望薛清弦与幽幽一切安好,千万别硬闯逐鹿寨,免得受伤或者丢命。她歪了歪脑袋,这会儿开始后悔了,真该让幽幽教她御兽之术的,好歹她还可以让寨中的鸟儿帮她送个信。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宋真的故事。
第269章 叠影
夜隼在夜空中盘旋数圈后, 俯冲而下,窜入了寨外的林木深处。
吹笛的幽幽给薛清弦递了个眼色,薛清弦伸直左臂, 让那夜隼落在臂上,“可在里面?”
夜隼瞳光茫然, 乖顺地点了点头。
幽幽笛音停下, 夜隼瞳光恢复了灵色, 当即振翅飞上天空,消失在了云间。
“果然在里面。”幽幽靠在树干上,转动短笛,细思如何把沈将离给救出来?
“黎明时候,我去探一探。”薛清弦只能想到这个法子。
幽幽短笛一横,拦住了薛清弦,“你以为逐鹿盟是吃素的?”
薛清弦做千蛛楼探子多年, 轻功并不弱, “千蛛楼探子也不是吃素的,我有七成的把握,全身而退。”
“你就算有九成把握,我也不会让你去。”幽幽正色道,“你能把沈将离安然带出来么?”
薛清弦顿时语塞。
幽幽美目流转, 微微昂头,“若是她在里面不好,方才那夜隼定然慌乱不已,我想,逐鹿盟是掳人救命,她暂时是安全的。”
“难道我们就在外面等着她医好人出来么?”薛清弦颓声问道。
幽幽点头,“是, 也不是。”
“你倒是一次把话说完啊!”薛清弦很是着急,倘若沈将离有事,一是对不起柳溪所托,二是师妹就无人可救了。
幽幽收起短笛,笑道:“明日抓个人问问,倘若沈将离在里面好吃好住的,我们在外等着也无妨。”
“万一她医不好……”薛清弦最担心的莫过于此。
幽幽白了她一眼,得意道:“沈将离有一双妙手,怎会医不好?”
“幽幽姑娘……”薛清弦眸光复杂,静静地看着幽幽。
幽幽这下相信了,千蛛楼出来的探子,眼睛都毒得很,她可不想被薛清弦看破心思,当即换了话题,“不是还有我们么?”
大不了坑蒙拐骗,佯作大夫先把沈将离换出来,这满山飞禽走兽皆是她的救兵,她有八成把握可以全身而退。
“还是等百里姑娘的书信来,从长计议吧。”薛清弦沉声道。
幽幽挑眉道:“你可千万别把此事告诉她……”觉察了薛清弦神色有异,不由惊声问道,“你别告诉我,你已经飞鸽传书她了?!”
“早在三日前。”薛清弦如实回答。
“完了!”幽幽已经可以想象,柳溪知道此事会是什么模样?她只是懊悔,为何不盯紧些薛清弦,“你什么时候传的讯?”
“沈姑娘出事那日。”薛清弦算了算时日,“今日她应该收到传书了。”
“你怎么那么沉不住气!”幽幽气恼地顿足一骂,扭过头去,这样一来,她真要提前坑蒙拐骗了。
薛清弦抱琴在手,“你可别胡来!”
幽幽现下开始发愁了,她该怎么演,才像一个江湖神医?
“你会装死人么?”
“……”
幽幽无奈,低声嘟囔,“看你就是靠不住的。”
“你想做什么?”薛清弦悬起心来。
幽幽摊手,“还能做什么?肯定是救人啊!我们救出沈将离,跟百里溪亲自救出沈将离,那可是天壤之别!”
幽幽转念想了许多法子,可不论哪一个,都有个前提——沈将离医不好。
“我得先问清楚!”幽幽拿不准逐鹿寨里面的情形,思来想去,她撕下了一条衣带,拿左右看了看,荒郊野外的,哪里有笔墨?
一念着急,幽幽忍不住咬破手指,在衣带上写了三个字“可安好?”。做完此事后,她拿出短笛,重新吹响御兽之音,唤了一只夜莺来,把衣带递给薛清弦,示意她把衣带绑在夜莺腿上。
薛清弦绑好了衣带。
幽幽笛音变奏,夜莺振翅穿入林间,朝着逐鹿寨的方向飞去。
夜莺飞落,在窗外啄了几下窗扇。
宋真从榻上翻坐起来,警惕地走近小窗,只微微推开一线,夜莺便趁势钻了进来,振翅飞向了沈将离。
沈将离揉眼坐起,乍见鸟儿飞落膝上,惊声道:“鸟、儿?”
夜莺啄了啄腿上的衣带。
沈将离了然轻笑,能御兽者,除了幽幽还能有谁?她正愁着,不知如何联系她们,如今既然来了鸟儿,自当给她们报个平安。
她解下了衣带,看见上面鲜血书写的三个字,不禁蹙了蹙眉。
宋真走近床边,“是谁?”
沈将离摇头笑笑,“朋、友。”说话间,她掀起被子,从床上走了下来,走近书案边,提笔在上面写了一个小小的“好”字。
宋真从未见过这般乖顺的夜莺,竟乖乖由着沈将离把衣带系回它的脚。
沈将离的动作忽然一滞,又想到了一事,她解下衣带,又加了一行小字——安心等我。
重新系好衣带后,沈将离捧着夜莺走到窗口,把夜莺放飞后,转眸对着宋真含笑道:“睡、觉。”
夜莺振翅飞得很快,穿入深林,回到了幽幽肩头。
幽幽停下吹笛,一把抓住了它,急切地从它腿上解下了衣带,打开扫了一眼之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就说!沈将离医术无双,她肯定能医好人。”说着,没好气地斜眼瞪向薛清弦,“你那封飞鸽传书若把百里溪给唤来了,那才是真的节外生枝了!”说完,把衣带递给了薛清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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