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纵使再激动的心情,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决不能惊扰到余点语。在讲自己完全平复了之后, 叶秋亭才敢上前搭话。
“叶……叶教授。”余点语忙站起来, 想着自己竟然碰到了常晓大学的教授, 语气非常的恭敬,椅子都被她匆忙起身的动作一歪。
叶秋亭听到她的称呼, 视线一黯, 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和蔼的神情:“能看看你的画吗?”
老人看上去年龄也有七十岁以上了,但看得出身体健朗,眉目和善极了,透着一股亲和力。余点语对他的初印象很好, 自然没有拒绝:“当然可以。”
她让出位置。
叶秋亭走到画前欣赏, 过了会儿才道:“你画的很好, 这片湖……非常的漂亮。”
“是。”余点语知道叶教授对艺术肯定是有造诣之人,实话说道,“我很喜欢画风景, 能让人心情平静下来。”
叶秋亭道:“我女儿也很喜欢画风景,你画的和她一样的好。”
余点语看着叶秋亭的表情。
老教授是很专注地在看那副画,也是很认真的在评价,甚至让人看不出来他是对比,而只是将这句话当做一种欣赏。
“叶教授,那怎么敢,你太抬举我了。”余点语是个细心的孩子,她将叶秋亭的表情看的很清晰,在提起教授女儿的时候,叶教授虽然温和,可眼底的那抹悲痛却叫她无法无视。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也跟着刺痛一下。
怎么回事?自己是到了多愁善感的年纪了吗?
余点语继续坐下画画,眼睛除了左边视野有些影响,现在不疼也不麻了。有学生认出了叶秋亭,走过来与叶秋亭攀谈。
叶秋亭为了不影响余点语画画,就和学生走到了一边。等到他再走过来时,余点语已经开始细化画面,很认真,全身心的投入了进去。
她……真的和她妈妈很相似。
作画时的认真,还有喜欢的风格,太像,太像了。
感慨和喜悦的感受在心中变得五味杂陈,叶秋亭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看到与自己相关的另一位至亲。
将近二十年了,他的执拗和犟脾气在看到余点语的这一刻被磨平,只剩下心疼。
这小丫头,瘦的厉害。
脸小的就巴掌大,眼睛倒是大大的,衬得脸更下下巴更细了。胳膊和腿儿也细弱,要是放在自己身边带,是绝不会让小丫头这么瘦弱的。
叶秋亭都想好了,以后一定要给余点语多补补,可不能这样下去,身体多不好啊!那个桑予之也是,怎么不对家里的小丫头好一点,没给人吃饭么?!
这么想着,老爷子还自己气上了。
余点语等把画都画完,阳光已经没什么温度了。日光落在湖面上的亮色光影变成了浅浅的橙色夕阳,她揉了揉保持久了之后僵硬的脖子,余光里才发现老人一直站在自己身后。
“啊!”
她不好意思地极了,赶忙站起来,“您站累了吗?坐下休息下吧,我刚刚画的太认真……”
“无妨,作画就是要认真。”叶秋亭赞赏的看着画板上已经完成的湖面波光,询问道,“小丫头,这幅画你能送给我吗?”
“当然!当然可以了。”
余点语对叶教授的亲近感又多了一分,这位老先生是会欣赏自己的画的。而每一个学习的艺术的人,能遇见真正伯乐的人少之又少。
她当即就把画揭下来递给叶秋亭:“就是颜料还没有干透,回家之后还要放在通风的地方吹一吹。”
“好。”
叶秋亭将画就捧在了自己的手上,很珍惜的样子。余点语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叶秋亭道:“要走了?”
余点语点点头。叶秋亭不知道自己下次怎么再去找余点语的,现在也不可能和这丫头说什么深度的问题,免得把人吓着,只好说:“那你还来大学里吗?”
“我最近都没什么事情,有空的话下午就会过来的。”余点语淡笑,“叶教授看出我不是大学的人了。”
“是……你,你应当高三刚毕业吧,报考哪个学校?”
余点语没有隐瞒:“想去阿曼德艺术设计学院,只不过还在等结果。”
她要准备走了,余晖落在小姑娘的身上,带出她身后长而纤细的影子。这么纤薄的肩膀,却能背得起沉重的画材画具。
叶秋亭知道自己不用再跟过去,只是温和道:“你一定会被录取的。”
余点语道了声谢谢,走出校门。
似有所觉的回头,发现那位老教授还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远去的方向,看上去有一点孤单。
她自己的心里也有隐约的不舍。
真奇怪。
她看了看手机,整个下午过去了,桑舟那边却没有任何的动静。
姐姐还好吗?
*
而桑舟这边,在下午的会议开完后,她带上闻岚去了医院。
特护病房外还是站着那么多的保镖,一个一个的和演电影似的,齐瑜永远都喜欢这么大的排场。
桑舟的眉皱了下。
闻岚看着桑舟的脸色,也没敢给她将虚掩着的门推开。
桑舟没进去,站在门边,看到里面的人。
桑亚宏明显憔悴了许多,突如其来的疾病压垮了他曾经硬朗的身体,双颊也微微凹陷下去,颧骨变得突出。
年轻的时候桑亚宏高大帅气,与郁明香是众人皆知登对的璧人。当时也有很多女人对桑亚宏投怀送抱,别人也都说郁明香是能让浪子回头的女人。
可谁能想到,浪子终归是浪子,就像是狗改不了吃屎。
还浪的如此糊涂,直接引狼入室。
齐瑜和桑亚宏在说话,声音里带着几分凌厉:“你家的好女儿,刚到公司里就把我赶出去,老公,你不帮帮我吗?”
桑亚宏还是老了,声音都变得疲惫起来:“你将公司弄成这样,还好意思说我……咳咳、咳咳。”
他的神情并不好,显然也知道了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公司里面发生的事情,声嘶力竭地将齐瑜痛骂了一顿,气得一度抚着自己的胸口顺气。
齐瑜站在一旁不为所动,由着桑亚宏骂完,冷笑道:“你现在说起我不好来了?当时我怀孕的时候怎么不说,你可别忘了,我可失去了一个孩子!你知不知道失去了一个孩子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意味着什么!”
桑亚宏仿佛被戳中命门一般的脸色涮的惨白,蠕动着唇没讲出话来。
“桑予之当年出去了就出去了,一走就是三年这三年公司的事都是我管的,她碰过一下?她算是什么,也敢用身份来压我把我赶出去。”齐瑜说着红着眼眶说,“老公,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我跟了你也这么久了,你知道我只是嘴快了点,谁有予之那么不通情达理?甚至在公司的内部会议上直接将我赶了出去。”
桑亚宏道:“你干的好事!你竟然把赝品……”
“你们父女俩从没把我当成真正的亲人,我还不是为了我自己着想……”齐瑜这下还哭了,给自己安上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只是我的一时糊涂,更何况我已经去公关道歉了,但予之呢,倒好,她直接把memory的所有门店都关闭了,她的心根本就不在管理公司上!”
“你是说你的心在公司上?”
一道冷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桑舟走了进来,身姿挺拔,在外流浪三年,她却没有一丝落魄的感觉,仍旧那样矜贵疏离。
桑亚宏的眼中有动容:“予之,你——”
“你没事,我就走了。”桑舟没开口叫过一声爸。桑亚宏醒了,她能来看一眼已经尽到了义务。
“咦,我还以为予之你不会来呢,你现在不是忙着自立门户么?”齐瑜一刻也不会放过嘲讽桑舟的机会,“公司的资金都被你掏空赔空了!你多大的人了还这样胡闹,真当你爸宠你你就无法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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