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炎朝女子可自由选择为夫守节,陛下都肯予女子自由恋爱的权利,郁枝身为女儿,岂能不体恤生母多年来的不易?
有长公主陪在身边,阿娘确实变得爱笑很多。
她沉吟片刻:“这是阿娘的自由,阿娘可以自行选择,无需为女儿忧虑。”
柳薄烟沉默半晌,神色感慨:“你真是这样想的?”
说实话,若是没奚奚那番宽解,若非提早一步知道阿娘与长公主的关系,她或许会感到一时难以接受,但过了那个劲儿,她缓过来,自然能看清阿娘此刻的紧张。
她笑了笑:“阿娘,你幸福就好。”
爹爹的心意,想必也是见到阿娘过得好。
柳薄烟由衷笑出来,一笑,仿佛焕发了骨子里的年轻:“奚奚还和你说什么了?”
她很自然地改了対殿下的称呼,郁枝敏锐意识到这点,言语之间多有为那人说好话的意思:“她说长公主思慕阿娘许久,情情爱爱半点不由人,要我不要与阿娘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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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及笄之后便可谈婚论嫁,长阳公主殿下年已十五,及笄礼早就过去几月,中宫近日正为她的婚事筹谋、
回到乾宁宫,季平奚笑着同阿娘见礼,皇后娘娘见了亲女儿笑容恬淡优雅:“过来坐。”
长阳公主窝进母亲怀里:“阿娘,皇姑姑好事将近。”
颜袖一指点在她脸颊:“好好说话。”
季平奚支棱起来,笑得眉眼如春:“是真的!我亲眼见到皇姑姑勾着郁姨手指出门,那么大的人了,什么样的关系才会几步路的功夫都要勾勾手指?”
她一副“瞒不住我,我很懂”的姿态,颜袖看了不禁玩味一笑:“她的好事将近,你的呢?各世家好儿郎挤破脑袋想尚公主,你的心意如何?”
“我?”季平奚装作听不懂:“不行,那些人长得太丑了,看多了眼疼。”
皇后娘娘不紧不慢地抚她脑袋:“哪个看多了不眼疼?”
“自然是天下顶顶好看的。”
颜袖失笑,明知故问:“天下顶顶好看的,咱们京都有吗?”
“怎么没有!”季平奚想帮着阿娘擦亮她的眼睛:“那枝柳就很不错!”
“哪枝柳呢?”
“那枝柳呀!”
守在娘娘身边的宫人眼瞅着殿下急了,忍不住捂嘴笑出声。
季平奚仰起头慢悠悠“哦”了一声:“阿娘,你不厚道。你怎么还爱欺负小孩?”她摸摸下巴:“不対,我现在不是小孩了。”
她眼睛晶亮,不知想明白何事,一本正经地从阿娘怀里出来,身子站得笔直,忽而拱手,腰身微弯:“孩儿年十五,已有心上人,还请阿娘为孩儿做主。”
第109章 青梅8
连着两天的雨水停歇,天空如洗过一般清湛明澈,柳薄烟走在冗长的宫道,想着女儿和殿下和私情,眸光一闪禁不住思量今日皇后娘娘召她的意图。
大炎朝的贤后、颜家嫡长女,娘娘绝非无的放矢之人,既早早将她唤来,所为何事,柳薄烟看了眼走在前头领路的宫人。
宫人乃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行走宫中代表的是皇后的脸面,娘娘派这人亲来,背后的用意……多半是公主殿下和她说了什么。
心里慢慢有了主意,柳薄烟这段路走得稳稳当当。
“郁夫人,请。”
一入乾宁宫的门,柳薄烟面带微笑。
大人们在这头彼此较量试探,另一头,郁枝再次被公主殿下喊出来。
天放晴,阳光明媚,树上的鸟儿叫声都比往日热闹两分。季平奚穿着锦绣裙衫站在郁家门口,瞧见郁枝的身形,眼睛一亮:“枝枝!”
“喊我出来做甚?”郁枝看她明媚张扬的眼睛,看了小一会莫名觉得日头太晒,晒得她脸红。
“喊你出来当然是要找你玩,你整日在家闷着不无聊吗?”
正儿八经的天潢贵胄,不需要继承皇室基业,只需吃好喝好玩好,这辈子痛痛快快开开心心,自有皇权为她在世上开出一条坦荡通途,长阳公主注定和世间一切女子都不同。
她有任性的资本,可以活得像太阳热烈。
郁枝与她不同。
郁枝幼年丧父,比起京都其他爹娘俱在的贵女,天生差了一截。
差掉的这一截需要用好多努力来弥补。
季平奚来找她时她正在绣锦帕上的芍药,芍药绣了一半想着在门外等着愣是不进来的人,这才放下没忙完的活计,出门相见。
郁枝站在门前石阶看阳光照在她身上,看她兴致高昂,心情不自觉也好起来:“我可比不得你,我还要嫁人呢。”
说到“嫁人”,她音量放得轻,脸皮稍稍羞涩,略有期待地看向眼前人。
满打满算京都二十岁没嫁人的姑娘统共不超过一掌,季平奚呼吸一滞,心跳仿佛都要停了,用几近颤抖的声音问道:“你要嫁谁?”
她唇红齿白,皮肤经太阳照射显出通透的莹润光泽。
看她委实在意,竟吓得不轻,郁枝那点子偷偷钟意她的羞耻淡去一些,增添更多欢喜:“我哪知道嫁谁,总之年岁到了就得离开家和别人一起过日子了。”
小半日,季平奚都在为她这句话感到不安,一边担心阿娘那里遭到郁夫人拒绝,一边担心枝枝背着她被京都其他小妖精勾走。
她心绪不宁,佯装着笑模样,以她的心机城府若是再长几岁郁枝不见得能猜中她的心事,可现在……
二十岁的枝枝姑娘对上十五岁年少烂漫的公主殿下,几乎一眼看出她还在为之前的话感到焦虑。
两人散漫地走在长街,她问:“你带我出来到底所为何事?”
季平奚提不起精神,懒洋洋撩起眼皮:“跟我来。”
她很自然地牵着郁枝的手,郁枝笑着和她跑过半条街,来到一条窄巷。
“到底有什么——”
“嘘。”季平奚故意挨她极近:“不要说话。”
清淡的沉水香的味道顺着鼻腔钻入肺腑,郁枝紧张地抓紧袖口,屏住呼吸。
“看。”
郁枝睁大眼:看什么?
季平奚半趴在她背上,盯着她后颈润白的肌肤,喉咙微动:“猫儿。”
看猫儿?
郁枝抬眸。
夏风吹过,一只通身雪白的猫儿飞檐走壁地溜过来,白猫身后缀着一只橘黄色的大猫,大猫威风凛凛,唯独脸圆圆的,愣是消去它身上的两分威武,乍一看蛮可爱的。
郁枝和季平奚藏在猫儿看不见的拐角做偷窥猫猫的‘坏人’,就在她不解其意猫儿有何好看的时候,橘猫动了。
橘猫围着白猫喵喵几声,白猫甩开它又被追上,这一幕看久了像是街头浪子死缠烂打着名门闺秀,郁枝想笑,下一刻,两只猫像是达成某种协议,橘猫骑在白猫身上。
“……”
季平奚眼角眉梢洋溢说不出的坏,偏她年岁小,少年天真,满身鲜活气,再坏都能被人夸几句好。
郁枝盯着两只猫儿微怔,待她意识到那时在……,小脸霎时变得红扑扑的,比早晨映在天边的霞光还漂亮。
她恼羞成怒,又不敢搅扰猫猫那什么,小心翼翼用口型道:你就让我看这个?
这有什么好看的?她都二十了,不是十二!
猫猫‘打架’看就看了,按理说没何好脸红的,只是……她看了眼季平奚,想到和这人一起鬼鬼祟祟地偷窥两只猫,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好羞耻,脖颈都蔓上粉意。
她整个人和煮熟的虾子似的,殊不知季平奚千方百计把人喊过来,哪里是看猫呢?本就是要看她脸红。
她看得一阵心痒,身子没了力气,软绵绵覆在郁枝单薄的脊背,情景竟与前方猫儿的亲密有异曲同工之妙。
意识到这点,郁枝羞得说不出话,身子扭了两下想甩开她,结果背上的人和那只死缠烂打的橘猫没两样,愣是怎么甩都甩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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