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悦宁径直走向女孩,见女孩腕间已经戴上了那个彻底停走的旧手表,不禁会心一笑,将保温罐放在了小方桌上。
“昨晚回去得迟,都快断电了,正愁吃什么呢,谢了啊。”
“该我说谢谢才对,谢谢你替我拿回妈妈的遗物……那么多年了,我都以为我再也见不到它了。”
“说这些做什么?我就是看不惯有王八蛋拿捡来的东西要挟人。”柴悦宁说着,刚要去做别的事,便听身侧之人低声说了一句话。
“下次出去,一定要叫上大家,别再一个人了。”忍冬说,“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柴悦宁听完笑了笑:“没有下次了,我向你保证。”
话到此处,她忽然想起什么,回头俯身看了一眼桌上的账本,问道:“对了忍冬,上次拉去黑市那批甲壳卖掉了?”
“尤老板前天才给了我一半的钱。”忍冬抬眼认真道,“说什么……罗昆最近老去找事儿,货特别难卖。”
“一半也行,我的那份先给我吧。”柴悦宁说着,似是怕被多问,马上转移了话题,“下次看到尤兰可以告诉她,罗昆死了,以后不会上她那儿闹事了。”
“嗯!”忍冬点了点头,“钱的话,我也刚拿到手,得先入一下账的。”
“不急,你算着。”柴悦宁说着,转身走到卷帘门边,将其向上用力一推,大敞开来。
外头的灯光洒了进来,她双手举过头顶,闭上双眼,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仿佛迎上的,是地面的晨光,并非基地的街灯。
末了,她摘下卷帘门外“承接委托”的木牌,随手扔在了改装车库的角落。
忍冬回头望了一眼:“最近不接任务了?”
柴悦宁“嗯”了一声:“休息一阵子吧,有什么事,等信号塔收复了再说。”
在基地里,普通佣兵队接平民的活儿,或是自己出去搜集物资回来售卖。
精英佣兵队则不同,大部分时间接受的是军方委托,任务时也能得到一定程度的军方支援。
这样的任务,报酬虽然更为丰富,但危险度也会高上许多。
最近地面太危险了,更何况信号塔没被收复,通讯器也就在基地里偶尔还能用,到了基地外完全收不到一点信号。
这要真出了什么事,都没办法向军方求援。
忍冬说得对,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我先走了。”柴悦宁走到门边,回身笑道,“过会儿大伙来了,你帮我说一声,最近不用随时待命了,想上哪玩儿上哪去吧。”
“嗯。”
随着忍冬一声回应,柴悦宁离开了小队基地。
许是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她才忽然很想给大家放个小假。
可让她想不到的是,这种每天除去定时锻炼外,只需要吃吃喝喝、听听广播的悠闲小日子,都还没有过足半个月,就有人给她添麻烦来了。
所有的事情,都要从放假第十三天的那个下午说起。
窄小的基地分配房里,柴悦宁躺坐在从黑市便宜淘来的二手木质摇椅上,像个退休老大爷似的,闭目听着基地广播。
“近日春雨不歇,地面黑藤面积持续扩张。黑藤所带来的雾气,让异兽得以在基地附近自如行动,信号塔收复计划屡次受阻,预计收复时间将延后一周。”
“主城拟真生态区的搭建与改进,向来是基地重中之重计划之一。”
“随着拟真生态区环境的优化,本年度基地各类作物收获数量较之往年均有增长。后勤部部长发言,等到技术稳定,基地将会扩建拟真生态区,争取在十年内,让外城居民也可以参与畜牧务农,实现基地粮食多样化的集体致富之路。”
“在戈和光博士的大力研究下,基地感染检测仪再次升级,计算精度更高,检测速度更快,出错概率更小。”
“博士表示,基地不止要做到检测感染,更要在不久的将来研究提炼出能够阻止感染变异的药剂。在此,博士希望军方可以向研究部门提供更多地面生态样本……”
“滋滋——”
随着一阵电流干扰,通讯器呼叫信号响起。
柴悦宁伸长胳膊,摸起了收音机上搁置了小半个月的通讯器。
“队长……”通讯器那头,传来了忍冬的声音,“你现在有空吗?”
“怎么了?”
“如果有空的话,你来一下七区的拘留所吧。”
“嗯?”
“卢启他……在里头呢……”
“……”
忍冬说,卢启和人打了架,现在被七区的治安人员抓起来了。
这种情况也不算犯罪,通常关个十天半月就能放出来,可卢启生怕被他姐夫知道了,哭天喊地嚷嚷想要提前出去。
被关进拘留所的,要么时间到了放出去,要么家人交罚金后签份保证书领出去。
忍冬和那治安官软磨硬泡了好久,好家伙钱都收了,就是不肯放人,说什么都要家人过来签保证书。
“队长,我和老向嘴皮子都说破了,人家就是不卖我们的面子啊,他说……说真要破例,那保证书也得你来签,说你和军方熟,要是对方故意闹,也会好解决一些。”
“知道了。”柴悦宁应着,叹了声气,披上外套,快步朝着七区赶了过去。
基地的七区,是十个外城区中治安最乱的一片。
人们口中常说的黑市,就在七区北面的那两条街上,半个月前死掉的那个罗昆,就是这片地先前的地头蛇。
黑市鱼龙混杂,买卖什么的都有,三天两头有人打架斗殴,治安官都只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不代表完全不管事。
在基地的外城,谁都知道,七区的最高治安官是个“明事理、干事实”的好官——老实人犯了错,该抓那都是都要抓的。
七区,拘留所内。
柴悦宁坐在走廊的长凳上,脸上满满写着不悦。
刚被捞出来的卢启,鼻青脸肿地站在她的面前,胳膊上还有被抓挠的痕迹。
他双手背在身后,眼神飘忽,显然有些局促不安。
“敢和人打架,不敢让家人知道?”
“……”
“谁先动手?”
“我……”
“为什么动手?打了谁?”
“我打罗昆的狗!”卢启眼里满是不服,“我没错,他们说是你害死罗昆的!他们还说,出发前两天,你为了一个东西和罗昆起了争执,后来罗昆找你帮忙办事,结果一车弟兄全死了,你却好好地回来了……他们说你是杀人凶手!”
柴悦宁深吸了一口气,原本那些责备的话语到了嘴边,却忽然上不去也下不来。
她沉默许久,拍了拍卢启的肩。
“让他们说,说几句又怎么了?”
“可是……”
“他们只敢在城区里对着同类动嘴皮子和抡拳头,干些仗势欺人的破事。”柴悦宁说,“你要和他们一样吗?”
“我……”
“走吧,回去吧。”柴悦宁说着,站起身来。
她走到忍冬身后,推着轮椅朝拘留所大门走了几步。
回头望见卢启还站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也停下脚步。
问了一句:“还有什么事?”
“那个,队长……我在里头,看见个熟脸。”
“嗯?”
“要不……你帮个忙,一块儿捞出来?”
“你嫌我们队里钱多是吧?”
柴悦宁翻了个白眼,她才不是什么四处播撒爱心的大善人。
这些犯了事的,她还能见一个捞一个不成?
……
十分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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